學達書庫 > 彼得·梅爾 > 茴香酒店 | 上頁 下頁
六二


  柏尼一口氣便把一瓶啤酒幹光了,痛快地歎了一口氣說:「天啊,我真需要這個。我是騎腳踏車來的呢!」他對著恩尼斯笑。「你們這裡有好些陡峭的山坡。」

  他一面以較慢的速度品嘗第二瓶啤酒,一面向恩尼斯暢談他對法國的印象。他認為法國相當整齊乾淨,雖然他並沒有碰到許多女孩。不過,能到這個「自行車之都」是很棒的,因為自行車是他的狂熱之一,或者如他所形容的是一大刺激。除此之外,還有烹飪。他無法決定將來要成為像葛瑞格·勒莫(Greg Lemond )一樣的烹飪大師,還是自行車王保羅·柏古斯(PoniBaouo )。這是一場車輪與佳餚的競爭。

  恩尼斯很難想像,這個親切的年輕人彎身在爐子上,或是用他的大手切冬蔥的樣子。柏尼卻將之歸因於遺傳。

  「恩尼,我的父親一直在食物裡打滾。我的血液裡流著食物的因子?我九歲就烹飪了——只是炒蛋與一些重新炸過的豆子;如今我是真的想進入美食的殿堂。你知道嗎?我差點就進了巴黎的廚藝學校。在那種地方,如果你無法一隻手綁在背後,一手做出番茄醬,就要被打屁股了。我真愛死了這種法國的東西。」

  恩尼斯說:「這樣吧,年輕的帕尼,我想你應該見見我們的大廚。你的法文講得如何?」

  柏尼搔搔頭聳聳肩說:「這不太靈光呢?我的西班牙文不錯,不過我猜,這大概行不通。我正在努力著呢!」他喝光最後一口啤酒,看著桌子後面的鐘。「我得走了。我五點鐘還有課。」

  「我會告訴蕭先生你來過。」

  「當然。恩尼,真高興和你說話。放輕鬆點,你聽到了嗎?」

  恩尼斯站在門後,看著他站在自行車踏板上騎車離去。他想,多麼迷人的年輕人啊!而且一點也沒有被寵壞的跡象,他不是你印象中百萬富翁小孩的模樣。雖然,他說的話有些還是令人迷惑。放輕鬆?恩尼斯搖搖頭,回到他的辦公室。

  妮珂與賽蒙因為慚愧一整個下午都耽溺在床上而顯得滿臉通紅。他們到旅館時,法蘭絲娃與恩尼斯正被一位怒氣衝衝的嬌小女士逼到牆角。賽蒙認出那是隔壁那偷窺狂的老婆。他的微笑撞上了一個嚴峻的點頭。那位夫人相信,有位旅館客人全裸曬日光浴。賽蒙試著裝萬分涼慌的模樣,並且說服夫人,那或許是因為她穿了同膚色的泳裝,他們的對話被一位因憤慨而臉紅的法國客人的出現而打斷。他要求恩尼斯想辦法制止那個地牆邊一直盯著他老婆看的偷窺狂,他一步也不移動。真是不可思議。

  當兩位發現對方就是自己怒氣的來源,曾有短暫的沉默出現。接著,他們就各自轉身,繼續對著旅館管理階層抱怨。

  「冒冒失失的偷窺狂!」

  「暴露狂!」

  「令人難以忍受!」

  「人神共債!」

  賽蒙溫和地領著夫人走到門邊,一本正經地頻頻點頭。而恩尼斯這邊,也是拚命安撫那位氣呼呼的丈夫。妮珂與法蘭絲娃板著一張勝進人辦公室。幾分鐘後,賽蒙也進到辦公室,不過他的表情可不像是打了勝戰的外交家。

  他告訴他們:「我不知道你們在笑什麼。這是道德的危機。夫人是這麼告訴我的。」

  法蘭絲娃咯咯地笑「給她丈夫買矮一點的梯子不就成了!」

  賽蒙拍拍他的前額說:「當然,能有一顆猜得透法國邏輯的腦袋真好!」

  他和妮珂加入了恩尼斯,他已經拿出旅館人的秘密武器——兩人份的香擯,安撫了那位火大的丈夫。恩尼斯此刻已快樂地一邊哼唱,一邊調查餐廳的餐桌擺設。他告訴他們帕尼·派克的造訪,說他是個非常可親的年輕。人,體格健壯,然後從口袋中拿出一封信。「這封寫給旅館的信剛到,不過我想這應該是給你的。」他於是將信交給賽蒙,「你有個當藝術家的叔叔?如果是真的,那你保密的工夫就太到家了!」

  賽蒙看著鬥大的筆跡寫在以聖馬可養老院字眼為首的紙上:

  哈羅,年輕人:

  我在威尼斯已經風聞你開設了一家旅館,我和我的繆斯正與五萬位日本觀光客,共同分享了那如人間仙境的美景。作畫已經是不可能。我企望光與空間,百里香與薰衣草的味道,一親蜂蜜般的肌膚,那峰峰相連直抵藍天的壯觀景象。啊,普羅旺斯!

  我還有足夠的錢,可以買張到亞維依的火車票,我會告訴你抵達時間,好讓你有所安排。我並不急著立即返回諾福克,所以我們有的是時間,培養我一直珍視的感情。

  很快的,我們就可以在法國相會!

  愛你的叔父

  威廉

  附注:現在有些藝術評論家稱呼我為「諾福克之歌雅」。如果我還與他們爭論不休的話,那就顯得我過分謙虛了。親愛的,我會帶一些儀態萬千的裸女來。我的畫筆已經蠢蠢欲動了!

  「該死!」賽蒙將信交給妮珂。「我不記得告訴過你他的事情,沒錯吧?」

  妮珂對著那信皺眉頭。「你這位叔父是有名的藝術家?」

  「不比他想要的知名。我大概每三四年會見他一次面,而且他總是瀕臨破產,從他本來應允結婚的寡婦身邊逃開……」。賽蒙稍做停頓,看著恩尼斯。「我們不能讓他久占一個房間。他會以為他可以老死在這裡。那我們就怎麼也甩不掉他了。」

  恩尼斯說:「在那樣的情況下,我們最好幫他找個寡婦對象,那位威廉叔父,還可以見人嗎?」

  賽蒙回憶起他最後一次見到叔父時的情景,他穿著一件老舊的西裝及軍中留下來的襯衫與一條陳舊的MCC 領帶,活像一張未經整理的床鋪。一身威士忌與松節油的味道。「恩,他不是一般人認定的帥男,不過,女人似乎都喜歡他。」

  「啊,那這樣幫他找個寡婦,就還有希望了,妮珂。」恩尼斯向從泳池上來、準備上樓更衣吃晚餐的夫妻招手。「我得走了。今晚,餐廳客滿。整個盧貝隆都已風聞潘太太的名聲。」他整了整最近一張桌子的桌巾,便朝向廚房走去。

  妮珂說:「他真是适才適所,開心得不得了。你知道的,他們都愛他。」

  「真奇怪!我們的情況正好和在倫敦時相反。我幾乎感覺到,我得跟他預約,才見得到他。你知道他對我怎麼說的?『我們應該找一天,吃個午飯,聊一聊。』這個活力無限的老傢伙!」賽蒙笑著說:「這正是我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你會擔心這個嗎?」

  賽蒙低頭看著她的臉,她半笑的臉與其嚴肅的眼神並不搭配。「哦,我總會習慣的。」

  妮珂伸出手,為他拉直襯衫皺皺的衣領。怎麼有人只到處走一走,就把自己弄得這般淩亂?「如果你不喜歡,一定要說出來,別太鄉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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