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彼得·梅爾 > 茴香酒店 | 上頁 下頁 |
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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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紳士,這就是我們所要努力塑造的。但在我向你們展示之前,請先想像這樣的畫面。」佛萊壓低聲音,「你人在電影院,身旁是你已經注意了好幾個禮拜的辣妹,今晚是你的大好良機。你摟著她,靠她很近很近。這時,你很可能就需要它。」 賽蒙從側面瞥了資深保險套大王一眼,心裡不禁揣想,這位仁兄上一次經歷佛萊所描述的香豔刺激場面是什麼時候。 佛萊手臂一揮,命人將會議室的燈光弄暗。「一切準備就緒,」佛萊在黑暗中陳述;「然後,啪!這個就出現在銀幕上。」 比電視大上四倍的熒幕,立時變亮,佛萊的輪廓,投映在一邊,馬尾還搖動著。這時有個漸弱的噓聲,影像出現在銀幕上,床上有一對明顯赤裸的男女,燈光相當巧妙,他們全身油亮,維結在一起。這時從隱藏在牆面的喇叭,傳來低沉的貝斯與吉他聲。佛萊的輪廓正好應和著節奏,身體油亮的男女在床單中遊移,傳來一陣年輕人的肉欲沉吟。 「我們來吧……哦……來吧。」 銀幕上那對年輕的男女,極盡所能,在媒體的尺度之內,揣摩出激情的廝磨。導演小心謹慎地運用剪接技巧,避免露點露毛。 「……如果你受到感動,讓我引導你,這沒有什麼錯,如果你相信愛……」 這時影片拉到特寫,女性的手正小心翼翼地從鋁箔包裝中取出保險套,而這個包裝已經由美術部門打上保險套行銷公會寫實生動的商標。 「……來吧,來吧……」接著是一連串的特寫,緊閉的眼睛,濕潤的雙唇,閃閃發光的胭體,「不要再拍打……嗚……哦……啊……」 佛萊的身影在銀幕旁邊調皮地舞動著,膝蓋律動著,馬尾激烈狂舞,仿佛是歌手一般,歎息哼吟著,而那對年輕男女繼續他們舞蹈似的翻雲覆雨。在一陣熱烈冗長的喘息與激情過後,銀幕全黑,反白的標題,字字打動著觀眾,「戴上吧!保險套行銷公會建議你。」 燈光變亮,簡報小組成員開始在客戶的臉上巡禮,希望得知他們的反應——一絲贊同,有點頭,有震驚,還有其他表情。幾乎有志一同的,七位保險套大王低下頭,在筆記本上記錄,除此之外,別無其他反應。 佛萊適時跳出來,打破沉默。「很震撼,不是嗎?很聰明的點子!當然,是滿經典的。但是,我認為,這正好切合今日社會,在電影院裡的杜比音樂效果下,絕對震撼,這就是你們的市場,電影院和MTV。再搭配上海報、銷售點、收音機及T恤,麻煩一下幻燈片,泰莉。」 在接下來的十分鐘內,佛萊帶領著這批沉默的觀眾,從佐證的資料,收音機廣告到陳設於酒吧與車站裡經過重新設計的販賣機及T 恤——「你們每個人都可以帶走一件T恤。」接著是另一段廣告影片。 佛萊揮了鼻涕,坐了下來,會議室再度彌漫一陣沉默。賽蒙身體靠向資深保險套大王。 「第一印象如何?」 資深保險套大王抽了一口雪茄,看著會議桌上保險套公會最年輕的成員,他才接下父親的棒子,接手了「衛生用品供應公司」。先從地位較低者發表感想,最後在上位者才能據此發表意見。 「布萊安,你想這麼做嗎?」 布萊安清清喉嚨,翻翻筆記本,「是的,我必須說,這家公司採取了相當震撼的手法。非常震撼,很明顯的,我有一兩個問題——有些稍做保留,在還沒看過詳盡的背景資料之前就驟下定論,可能言之過早,我明白,這些資料包含在簡報的文件中。」他停下來吸了一口氣。 賽蒙心想,又來了。為什麼這些混蛋不直截了當地說出他們真正的想法呢?他試著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明亮開朗而有感情。「我相信,你們將會發現,我們幾乎無所不包,如果能聽到你們對這廣告的反應,就更有意思了。」 「是啊,說的沒錯。」布萊恩在他的筆記本裡搜尋,希望能找出一句能讓他下得了臺階又可以保持守勢的語句。在公會做成決議的時候獨排眾議,可不是件高明的事。維持中立,對,就是維持中立,先逃避再說,萬一公會投票結果不支持這家廣告公司。公會就像艘船,不容動搖。大家必須要有共識。衛生用品供應公司應該遵守團隊精神。「是這樣的,剛才我說過,這個切入角度十分震撼,我相當有興趣好好詳閱這些文件,看著貴公司如何達到這樣的境界。」布萊安取下眼鏡,果決地加以擦拭一番。 接下來,類似強調公司重要性的言論持續發表,仿佛跳了兩個小時的踢跳舞,其中夾雜著曖昧的稱許與小心翼翼的斟酌。賽蒙得集中注意力,才能免於打哈欠。為什麼總是如此?立即的否定不是比這樣冗長的反芻斟酌更痛快嗎?起碼會議時間會縮短許多。但是,他還是陪著笑臉,點著頭,神情顯得十分專注,在資深保險套大王說,他們必須回去仔細研究這份提案,因為這份提案相當有趣,需要多開幾次會,才能做成這麼重大的決議時,他應聲說好。同樣一出令人發悶、沒有決議的老戲碼再度上演。 在客戶鞠躬離去後,同樣的會後檢討在會議室裡展開。不被重視的研發總監首先發難指責,佛萊則因為缺乏對其創意的回應而顯得鬥志全失,其他人也顯得無精打采。在麗莎進來時,大家都松了一口氣,她交給賽蒙一張紙條,立即粉碎了這短暫的鬆弛,上面寫著:蕭太太在會客室,她說必須見你。 賽蒙到了會客室時,正好見到他的前妻對著喬登眨動著她的眼睫毛,而喬登則整理著自己的儀容,輕浮地撫順自己的頭髮。喬登在晚宴中桌底下不安分的動手動腳,一向聞名於外。而他這個習慣是卡洛琳與賽蒙昔日經常開玩笑的話題。他們稱他是「摸腿族」,因此儘量避免將他與客戶的老婆安排坐在一起。 「哈羅,卡洛琳,你好嗎?」 她的睫毛不再眨動,笑容從嘴邊消失談去。「哈羅,賽蒙。」 喬登突然記起自己有個重要的約會。他說:「老朋友,很高興再度看到你,不過,我真得走了。」他揮揮手道別,朝電梯走去。 「要到我辦公室嗎?」賽蒙跟著眼前的長腿與短裙,走出會客室,穿越麗莎回避的眼神。他關上了門。 「想喝點什麼嗎?」 她故作優雅地搖搖頭。「對我而言,現在喝酒嫌早了。」 賽蒙聳聳肩,走到角落邊的小冰箱。他猶豫地跳過威士忌,歎了一口氣,倒了一杯沛綠雅。卡洛琳選在皮沙發的一端坐了下來,開始吞雲吐霧——她急急地抽了幾口,在呼氣時,撣了撣煙頭。 「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 「我過得極不如意。每天要受那些殺人不見血的建築工人的氣。」她用塗著紅色蔻丹的手指撣撣煙灰。她手指上的蔻丹正好與唇色互相呼應。她的鱷魚皮鞋則與鱷魚皮包互做搭配。她身上的深褐色毛質套裝,與其談褐色的秀髮,一深一淺,絲質襯衫將她淡藍色的眼珠襯托得格外出色。賽蒙心想,她一定花了一整個早上,才打扮好赴聖羅蘭素餐廳午宴的裝扮,而且還經過了髮型設計師的一番折磨。他驚訝而欣喜地發現,自己已經不再覺得她迷人了。 他坐在沙發的另一頭。「什麼事?」 「我覺得來找你,比通過律師來得文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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