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彼得·梅爾 > 茴香酒店 | 上頁 下頁
一五


  很難得讓曬在臉上的陽光喚醒,一時之間,賽蒙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他望出窗外,平原在晨霧的籠罩下顯得白茫茫,萬里無雲,令他自己也詫異的是,自己竟然沒有宿醉。

  他婉謝了媽媽的臘腸三明治,拿了一杯咖啡到外頭。天氣還不熱,空氣聞起來清新舒暢——法國的空氣純淨,所以波涅托說,這好像是由他一手安排的。村子裡的廣一場上,兩名婦人放下手中的購物籃,開始閒談,一隻狗跑出巷弄,一副有罪惡感的模樣,嘴巴裡還叼著棍型麵包。賽蒙決心在前往維修廠之前,獨自探索一番。稍晚總會有時間打電話回辦公室的。

  他沿著離開廣場的大路走下去,經過街角的雜貨店以及充做市政廳的窄小房舍,停在一幢遭棄置的房子面前。沒有窗戶、沒有百葉窗,也沒有門。牆面掛著一面經過風吹日曬雨淋的招牌佈告,上面寫著「警察局」,下面還列了一些名字與許可號碼,還說依法得查驗證件。穿過拱型的石門,賽蒙看見盧貝隆,它看起來就好像是房子遠方的一幅婊框照片。走過一堆碎石,來到散置著舊梁材、幾袋石膏、空啤酒罐與幾疊石板的長形空地。電線裡爬出一些小蟲,在寬廣的石階盡頭,有部水泥攪拌機,旁邊還有個裝滿污水的圓桶,高度及腰。其中一面牆,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個開口,陽光從這些開口射進來,其強光照亮了房間。

  他走過去,從其中一個開口望出去。在他的下面,是陡峭的臺地。他可以看見階梯通往一個還沒蓋好的長方形游泳池,還在混凝土階段,管線也還暴露在外,周遭盡是美景。賽蒙心想,大概沒有什麼更美妙的游泳情境了吧,他覺得有點羡慕游泳池的主人。但是將來它會作為什麼用途呢?那地方寬闊無垠,做為房子嫌大了些n太陽又升高了一些,使得山巔呈現出褪去的紫色,賽蒙看了山巒一眼,離開這裡,到維修廠看看他受傷的保時捷的狀況。

  他發覺普羅旺斯的人熱烈交談時,看起來就像是跳有氧舞蹈,杜克洛也不例外——他的肩膀抽動著,手臂。揮動著,強調時手還要加油添醋一番,眉毛挑高,差點

  做帽子遮掩。和杜克洛交談的女土看起來似乎不為所動。她對於手中握著那張紙上的價錢,顯得不可置信,賽蒙一還聽見她打斷杜克洛一番辛勤工作、價格公道的辯白,。「不,不可能的,太貴了!」

  「太太,可是……」杜克洛注意到賽蒙站在哪筒旁邊,乘機開溜。「啊,先生,我來了,我來了。太太,請客我告退一下。」

  太太點了根煙,氣憤地呼出了煙,走過前院。賽蒙心想,從她的外觀看來,她大概不是本地人。一頭金髮。身材苗條,三十來歲,她大概是平日穿慣亞曼尼時裝的優雅仕女,前來此地度假——不過,她是屬￿比較純樸的亞曼尼族,穿著一件絲質帥氣襯衫,淡色軋別丁長褲,穿著一雙軟皮鞋帶著一隻同質料的包包。看起來不太像是舍在維修廠為了賬單與人討價還價的那種類型。

  杜克洛與賽蒙走到保時捷旁邊,那位女上停下腳步,看著他們。從她的衣著判別,她應該來自巴黎,在其前夫新任女友末染指其贍養費之前,一切順心如意。但是,現在支票不定期寄來,或者根本沒有來,因此產生了一些問題。

  妮河·布維爾不是已經感受到這樣的燃眉之急,就是即將面臨這種窘境。如何維繫她在巴西耶的房舍與在早日廣場的公寓,簡直成了一樁難題。雪上加霜的是,又碰上一個維修廠修理工人如此厚顏無恥的敲竹槓。她本想一走了之,下一次再付帳,不過好奇心阻止了她的腳步。保時捷在巴西耶相當少見,而車主又是個相當迷人的男士,雖然有些遺遏,鬍子又沒刮,但是他有張相當

  有趣的臉。她更靠近那兩個人,好聽清楚他們說些什麼。

  一切如同杜克洛所料。他已經打了電話訂購新的排氣管——他伸出油膩的左手,拇指與小指在耳邊做出了打電話的手勢。在正常情況下,最少需要三天,而且很可能需要一個星期。不過,這通常是外國車才會碰到的情形。如果先生開的是比較常見的法國車,碰上這樣倒黴的事,通常二十四小時內就能獲得解決。

  賽蒙想了一會兒。杜克洛可能租一部車給他嗎?

  他抱歉地聳了聳肩,舌頭在齒間「搭」的一聲。「沒辦法,恐怕要到卡瓦隆才能租到車。」

  有沒有計程車?

  杜克洛用手背擦擦前額,留下一道油漬。只有開救護車的皮耶特,不過這時候他已經到葡萄園去了。「沒有!」

  布維爾太太看著賽蒙,他的手插在褲袋,若有所思地咬著嘴唇。她想,真是張令人心曠神始的臉,說不定他也是個親切和藹的人。她有點同情他。

  「先生?」賽蒙轉過頭看著她。「我可以載你到卡瓦隆,那兒離這裡不遠。」

  「太太可是……」

  「沒什麼的,走吧!」她走到車子旁。

  在賽蒙還沒來得及推卻,而杜克洛沒有回到和她的爭吵之前,布維爾太太就上了車,並且側身打開客座的門,露出絲質襯衫下曬成古銅色的乳溝。賽蒙急急忙忙的道別,杜克洛還來不及回應,車子便已加速揚長而去。

  賽蒙心想,這兒的人真是和善,他轉身向著為他解圍的女士。「太太,你真是太好了。」0Z當車子行進山區,她急拉了一下,換了檔,同時換Z了語言(原來操一口法文、現在改說英文)。「你是英國;人?我從你的車牌看出來的。」。「沒錯」

  「我曾經待在英國三年,在倫敦,靠近雅洛市(Ar-rods)。」她說話時帶著一種腔調,賽蒙真希望自己的法文也像她的英文那麼迷人。

  「我在騎上橋那兒有個辦公室。」

  「是嗎?那麼在普羅旺斯,你往哪裡?」

  「我住在巴西耶一家咖啡館閣樓上的套房。」

  布維爾太太驚訝得雙手放開方向盤,害得車子差點一駛進陰溝裡。「不可以的,你不能再繼續待在那裡。」

  等布維爾太太的手重新握住方向盤,車子開到道路,中央,賽蒙的手緊抓著儀錶板。他說:「我想今天下午等我取了車,我應該就可以找到別處落腳。」

  「浙這麼辦。」她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接著決定性g地加重說道。「我知道一個小地方,安克羅的店,就在高g爾德附近。非常安靜,餐廳也非常好。我先帶你到那裡,「然後再去卡瓦隆。」g賽蒙把視線從隨著車速加快而變窄的道路,轉移到「布維爾太太金髮下比例較好的側臉。他從來沒敢奢望會g有這麼美麗的司機。g「瞧,我已經耽誤了你太多時間,不過如果你不忙的g話,讓我請你吃午餐。如果沒有你,我就得等杜克洛的』朋友用救護車送我了。」「算了!別提那個小強盜了!那是全普羅旺斯最貴階維修廠。你知道嗎,他們笑臉迎人,但是手卻已經伸到你的口袋裡了。不是每個人都誠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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