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彼得·梅爾 > 茴香酒店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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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蒙車子開走時,三個小孩都向他招手,活像三隻g咧嘴而笑的棕色小猴。他慢慢進入車陣,遵循著通往阿普特的地下道。在他的右手邊,從法國偏僻小鎮邊緣伸出的地標後面,可以看見低緩呈發綠色的山巒伸向遠方,那就是盧伯隆山區的緩坡地帶。他關掉空調,放下敞篷車蓋。時間是四點三十分,太陽照在他的肩膀,暖暖的,微風襲過他的發檔。他應該可以在某處的遊廊享用一頓曼妙的晚餐。生命是愈來愈美好了! 他轉到N—OO號公路,好避開想趨他車的高價車車主,往通向山巒的小路開去。在他的上方,可以看到村莊裡雪白的石頭與舊式屋瓦的房子,他換檔加速急馳而去。也許那兒會有小旅館,有個胖廚子,還有可遠眺山巒的遊廊。 當他行經陡峭的彎道時,他必須輕踩著煞車,避免撞上開在路中央的曳引機。拖曳機司機由上俯看著賽蒙,帽子下紅通通的臉龐毫無表情。他突然伸出拇指,指著自己拖著的巨大容器,裡頭裝滿了紫色的葡萄。他聳聳厚重的肩膀,他可不想掉頭。 賽蒙退出道路,退入農田,這時聽見車後有嘎嘎作響的怪聲,這種聲響是所有保時捷車主都心驚膽戰的,因那是相當花錢的怪聲音。 賽蒙走出車子,曳引機司機舉起手,揚長而去。 他看著車子的排氣管,被草地裡露出的石頭撞得歪七扭八。他只得小心翼翼的上路,以低檔前進,搖搖晃晃的排氣管就這樣一路上吱嘎作響地摩擦著地面。 巴西耶(stere-ies-Deux-Egli)的這個小村莊(冬天人口七O二人,夏天人口接近二千人),位於旺圖山南面山坡的小丘上。當地有兩座教堂、一間咖啡館。一家肉攤、一家麵包店,每星期二下午營業兩小時的市;政府,一家雜貨店、一家雪鐵龍汽車保養廠,還有眺望盧伯隆的好視野。除了興建公廁的計劃外(這已經討論」了四年),沒有任何建設是因應觀光業的。經常到此避暑的訪客,通常在村子裡自有經過修繕的房子,不過這些房子在一年的另外十個月時間,往往是門扉緊閉,空空蕩蕩。 保時捷徐徐駛進保養廠後,停了下來。賽蒙可以聽_現這小小的工作室傳出收音機的聲音。他跨過一隻在陽光下睡著懶覺全身油膩的亞爾薩斯狼犬,看著加拉基·杜克洛(Garage Duclos)窩在黑暗的車底下工作。保養廠的主人油膩的帆布鞋,正應和著收音機裡的音樂打著拍子。除了鞋子,他的整個身體都在雪鐵龍廂型車之下。賽蒙敲敲廂型車門,躺在台車上的杜克洛便溜了出來。 他躺在那兒,看著上方,一隻手拿著螺絲鉗,一隻手拿著破布。「什麼事?」 「午安,先生。我碰上了點小麻煩。」 「這不稀奇,」杜克洛坐起身,擦了擦手。「怎麼了?」 「我的車……」 杜克洛從台車上起身,在他們走到保時捷時拿出一包巴森仕(Basons)香煙。賽蒙知道自己的法文字江還不包括排氣管,所以乾脆彎下身,指出問題所在。杜克洛也跟著彎下身子,林在賽蒙旁邊,嘴裡叼著香煙。那只狼犬睡醒了,走過來加入他們,硬生生地擠進他們兩人、之間,在抬腿之前,先徹頭徹尾地聞了聞保時捷的後車。 「騙子,滾開!」杜克洛把狗趕走,彎身更貼近已經彎曲的管子。「該死!」他伸出手,拍拍扭曲的金屬,搖搖頭。「這必須換掉。」接著又叼了另一根香煙。「啊,我完蛋了!」 他向賽蒙解釋,像這樣的德國車零件在此地並不常見,所以需要點時間。一組新的排氣管得從亞維依甚至巴黎訂貨。到貨約需兩三天。接著是組裝工作,先生能在週末再過來嗎?在正常情況下,屆時即可修好。 賽蒙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打個電話。生活中的所有難題都能用電話解決。但他要打給誰呢?這樣做又有何助益呢?已近傍晚,想來要在這窮鄉僻壤之處找部計程車,可不是件簡單的事。他顯得有些為難。杜克洛看著他,聳聳肩。賽蒙朝他笑了笑,也聳了聳肩。畢竟,他只是來度假的。 他從車上取出包包,走到小鎮上的廣場。四個枯瘦的老人在咖啡館前面玩球——門上還掛著幾個褪色的藍色大字「運動」。賽蒙把包包丟在一張錫桌上,走進酒吧。 酒吧裡空空蕩蕩,只有蒼蠅在角落的冰淇淋櫃旁飛來飛去,嗡嗡作響。房間裡隨意地散置著塑膠桌子與老舊的椅子。在長長的吧台後面,看起來仿佛由死毛蟲做成的簾子,掛在門口,在溫暖沉靜的空氣裡緩慢地飄動。賽蒙心想,好吧,這兒又不是麗池飯店。他走到房間盡頭的寬大厚玻璃窗,輕柔地吹著口哨,看著風景。 完全是南方色彩,遠眺綿延約五裡長直到盧貝隆山腳下的平原。傍晚的陽光,由西邊斜射進來,讓山巒形成深黑色的陰影,正好與岩石上紫灰色的光亮霧禁以及松樹與橡木的翠綠形成對比。平原上,井然有序的葡萄屆,被散置其中的農舍攪亂了秩序,這些農舍好似被畫g到風景上平板、尖銳而又閃閃發亮的點綴。一部看起來浙像玩具車的鮮黃色曳引機,沿著黑色緞帶般的山路緩緩前行。其他的東西都好似靜止不動。 「先生?」 賽蒙看看周圍,看見酒吧後的~位女孩。他點了茵。香酒,還沉醉在穆列所說的情境裡。這就是他所形容的法孩——成熟的年輕普羅旺斯女子,眼眸深速,肌膚呈橄欖色。她取過酒吧後面陳列的一瓶酒,斟滿他的酒杯,賽蒙看著她手臂上的肌肉舞動著。如果穆列在此,肯定Z要在嘴巴上咬枝玫瑰的。』「謝謝你,小姐介賽蒙在酒杯裡加了點水,走到外面。奇怪的是,不知怎麼,他怎會在法國南部如此迷戀茵香酒,而他在其他地方從不曾喝過這酒。他記得自己在科諾餐廳點過一次,但是嘗起來的感覺截然不同。這g酒在此嘗起來的口感竟是如此完美——甘醇、刺激而令g人有些頭痛。他喂了一口,開始想像著自己陷入如此不g尋常的情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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