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彼得·梅爾 > 茴香酒店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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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瞎說什麼?」 「他們一點也不在乎你。他們只在意你能為他們做什麼。他們的新車、他們的紅利、他們愚蠢的權力遊戲——我聽說喬登前幾天就大發議論了半小時,只因為客戶的車泊在他停車場的車位上。你可以想像得到有人這樣告訴他的秘書:『如果事情沒有馬上處理,我會跟賽蒙提這件事。』真可悲,你知道得比我更清楚。他們全都像小孩。」 「我以為你不會讓他們壞了我們晚餐的興致!」 恩尼斯好像沒聽到似的繼續說。「還有另一件事。就是休假的事。辦公室裡有三百個員工,今生只有一個人沒得休假。」他伸手取過酒杯。「如果你猜得出他是誰,就再讓你喝一杯。」 賽蒙探出他的酒杯。「我!」 「就是你!難怪你看起來病慪慪的。」 賽蒙記起自己在鏡中看到的身影。什麼時候是他最後一次放了幾天假?最起碼是兩年前了,當時他和卡絡琳還假裝維繫著有名無實的婚姻。當時他是寧可回到辦公室的。 恩尼斯將盤子清理乾淨,把乾酪放上桌。他說:「也許是因為酒後吐真言。如果你喜歡的話,你可以喚我嘮叨鬼!反正我也不在意。你需要放個假。」他在乳酪上攪了攪。「每一樣都來一點?」 「我不知道,思。我現在諸事纏身。」 「放手讓喬登去處理。他會相當樂意的,至少他可以使用你的停車位。」恩尼斯將乳酪放在賽蒙面前。「吃吧吃口乳酪吧,閉上眼睛,想著法國。你總是說你有多麼喜歡它。開著車,直驅南部。」他豎起頭,對著賽蒙微笑。「你知道他們是怎麼嘲笑只工作不玩樂的人?」 「是的,恩,那讓你富有。」接著他吃了一口乳酪,想起法國南部。那充滿誘惑的南部,有溫煦的陽光,輕柔的空氣,還有薰衣草飄香的星空,而且沒有主管會報。「我要說,這的確相當誘人!」 恩尼斯仿佛辯論得勝地說:「那麼,就儘管躺著,盡情享受吧!這就是誘惑的意義。」 賽蒙伸手取過杯子。「也許你說對了!」酒在他的口裡顯得溫暖滑潤,他感到舒適而放鬆。他對著恩尼斯露齒而笑:「好吧!我投降了。只是放幾天假,又有何妨?」 第二章 那個他們喚做「喬仔」滿臉橫肉的小不點,早早便已到來,斜倚著暖和的石頭牆,注視著緩緩轉動的水車。水車表面覆布著青苔,水滴緩緩落下,在陽光下閃爍著青綠。在水車的後面,可見到外觀仿苦薑餅的儲蓄銀行,該建築以其精雕細琢的建築風貌與入口處階梯旁肥美的天竺葵著稱,成為風景明信片的主角。它不像是銀行,反倒像是種瓜致富的百萬富翁的別墅。人們說,這是全普羅旺斯最美麗的銀行,正好配上最漂亮的依斯勒一上一索格小鎮。根據喬仔的小道消息,有辦法潛入銀行,有個通道可以進入。他點燃一根煙,在周日清晨市場擁擠的人潮中尋找熟識的面孔。 已近秋季尾聲的九月底,美妙的天氣唆使人們紛紛走上街頭——結實、多心的家庭主婦手提著飽滿的菜籃;阿拉伯人在賣雞肉的攤子上採購他們的午餐;至於觀光客,則帶著曬得通紅的臉頰,穿著明亮的度假服飾,穿梭在人群之中。他們緩緩地移動,擁塞在人行道上,漫向街道。企圖穿越市鎮的車子,到頭來換來憤怒、喇叭頻頻作響的牛步行。喬仔心想,這可能會是個問題。他抽了最後一口煙,把煙蒂往手的彎處扣,這是監獄裡的老伎倆。 他引頸等候的那個人,正緩緩穿越街道,手裡還拿著吃了一半的可頌,他的小腹比以往還壯觀。雖然他後來沒瘦過,不過,很顯然的,自從那段往日時光後,他的日子過得很不錯! 「喂!將軍!」 那個人搖著手中的可頌,「晦!喬仔!你好嗎?」 他們握手,站著四目相視而笑。 「幾年了?兩年?」 「不只了!」那大漢笑著說:「你還是沒長肉!」他咬了一口可頌,並用手背拭去鬍子上金黃色的麵包屑——喬仔注意到他的手,已經幾年沒做過勞力工作了,不像他自己滿布疤痕的手指與粗糙長繭的手掌。 「走!我們難道就這樣站上一整天嗎?」將軍拍拍喬仔的背,「來吧!我請你喝點東西。」 喬仔說:「等等,我先給你看個東西。」他拉著將軍的手臂,往石牆邊走。「看這裡!」他低頭看看流過底下的水。「另外一邊。」 在銀行另一邊,石拱門的頂端不見水的蹤影,距離水面有三尺之遙。石頭乾燥而乾淨,很顯然的,水車的水已經好幾年沒打上這般高了。 將軍看看拱門,將最後一口可頌拋入水中,看著兩隻水鴨爭食著。他回答:「怎麼樣?也許是一百年前哪個笨蛋把這門放錯了地方。」 「你這麼認為?」喬仔眨眨眼睛,輕點了一下鼻翼。「也許不是。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走吧!咱們去喝一杯吧!」 在他們進入市中心的途中,互相交換了從波美特(馬賽的一所監獄)放出來以後的生活。他們和另外一夥人曾經異常親密,他們全是走黴運的囚犯。喬仔的老婆在他蹲苦窯時便離開了他,跟一個賣佩爾諾酒(Pernod)的推銷員往北私奔了。現在他住在卡瓦隆好幾間房子裡,為一位專門修復老房子的泥水工賣命工作。這份工作適合需要出賣勞力的年輕人,而他再也不年輕。但是除了每個禮拜買樂透彩券,期盼上帝不要再背離他,他還能怎麼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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