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彼得·梅爾 > 重返普羅旺斯 | 上頁 下頁 |
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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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羅傑斯覺得是進行另一個示範的時候了,他伸手拿過來那瓶教皇新堡葡萄酒, 這瓶酒打發了乾酪遲遲不來的空隙。 他指著開塞器中的短刀對我說:「看見這個了嗎?刀刃是鋸齒形的,它比直刃開啟瓶蓋更快捷、更利索,而且還不生銹。 」 他啟開瓶蓋,拔出軟木塞。「另外,」他一邊貪婪地聞著木塞一邊說,「你看,這個螺絲鑽的樣子是不是有點像豬尾巴形狀,上面有凹槽,這就使得軟木塞不會破裂,簡直太奇妙了,你必須也弄一個這東西。」 為了最後這句話,他建議我們做一次遠征。這是一個近乎盲動的計劃,但不知為何,將這個計劃放在漫長的午餐時間裡討論,卻給人一種近乎完美的感覺。這樣吧,羅傑斯說,我們開車到拉圭奧羅,給你買一個開塞器,不,不能叫買,應該叫投資,我保證你不會後悔的。近年來,拉圭奧羅餐飲業的名氣一路攀升,我們到了拉圭奧羅,如果不到米切爾·布拉斯餐館吃一頓,簡直就不算到過拉圭奧羅。這家餐館的名聲,是由四名戴羽飾絲絨帽的廚師和一個十九二十歲左右皋特·米羅級別的小導遊給張揚起來的。不僅如此,這裡還是金髮高盧女郎的夢鄉。據羅傑斯介紹,這是一家非常貴族化的餐館,它的特色菜是美味雛雞,吃過這道菜你才會發現,其他的雞無論怎麼做簡直就是麻雀。這種雛雞堪稱是家禽中的王后,當然,不消說,也是法國家食中的王后。 如此好景好酒好雞,令我們的生活陡然生趣,我的心好像被浸泡在美酒中,醉意微醒,枯燥而漫長的旅程也似乎憑空增添了許多盎然生機,這真是一段理想的時光。不過,我依然覺得若有所失,也許第二天出發可能情況會更好一些。但是,我猜測,或許是因為工作不允許,或許是羅傑斯明天要去依雲那個地方為他的肝臟做定期治療,所以我們還是決定當天就出發。但我在心裡仍竊竊思忖,如果我能同我的妻子一一雖然她對開塞器並不感興趣,也的確沒有什麼研究,可對美味雛雞卻一定很在行——一同旅行,或許那種美好幸福的感覺還要多一些。事實上同我妻子一起旅行肯定要比與羅傑斯一起去更快活、更隨意,況且,我妻子也認為羅傑斯是一個在社交上不太負責任的傢伙。(這又要追溯到幾年前發生的一件事,那天我與羅傑斯的午餐持續了七個小時,因此耽誤了正式晚宴。這雖是事過境遷的一件小事,但我妻子卻一直耿耿於懷。) 於是,在九月的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我們離開呂貝隆,驅車西行。我們走的是那條橫穿塞文山脈森林的公路,也是當年羅伯特·路易斯·史迪文森騎著毛驢走過的那條路,隔了很多年的時間往回看,公路四周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沿路平靜如昔的鄉村景致,碧綠無垠的田野,空靈如黛的遠山。法國人口總數與英國不相上下,卻分佈在比英國遼闊三倍的土地上,而在塞文山脈地區,人口的密度更低,人煙稀少。在路上,除了滿載原木的卡車,幾乎遇不到什麼來往的車輛,也幾乎看不到任何居民。 道路境蜒狹窄,急彎較多,超車很難,一會兒,我們便追上了前面一輛滿載著松木的卡車。這時已近中午時分,在這種人煙稀少、與世隔絕的地方到哪兒去停車吃飯呢?其他國家的司機可能用三明治打發掉一頓午餐,但法國的司機不行,法國的旅遊者更不行。他們要坐在餐桌前一邊以文明的方式進餐、一邊暗自思忖下一步的行程安排,才能填飽肚子。在法國境內旅行,我們的經驗是,假如到了中午肚子餓了想找個;吃飯的地方卻又不熟悉地理情況的話,只需牢記一個簡單原則——跟著卡車走,大抵就錯不到哪裡去。我們現在正如法炮製,緊緊咬住那輛卡車,滿懷必勝的信心。的確,天遂人願,它終於帶領我們離開了公路,拐到一個已經停泊不少卡車的停車場。我們為找到一個好嚮導沾沾自喜。 路邊餐館是一個低矮、實用的建築,但也較為嘈雜,顧客幾乎全是男性。菜單就胡亂地寫在一塊黑板上,有豬肉製品、墨魚煮紅花肉場、乾酪和餐後甜點,價格是六十五法郎,酒水免費。我們在餐館外邊精心佈置的餐桌前就坐,這裡能夠看見停車場。老闆娘是一個身材高大、身手敏捷的女人(用卡車司機的話說,她相當於一個十八個輪子的大卡車)。她一個人穿梭於四十多位顧客之間,滴水不漏,每位顧客等待飯菜的時間不超過幾分鐘。酒菜精緻,價格合理,符合公路運輸網絡的明文規定,這令我們對這樣一個小餐館的效率運作頗感驚奇。世事難料,這個晚上我們也許還要在這家餐館樓梯的另一頭享用晚餐呢! 吃過午飯,我們匆匆上路。道路開始變得越來越直,也越來越陡了,到了下午兩三點鐘,我們趕到阿爾卑斯山雲霧繞繞的鄉村。茂密的森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遼闊的牧場,花斑奶牛星羅棋佈地分散在牧場上,又是另一樣的風光和景致。星星點點的小村寨在薄霧中時隱時現,家家關門閉戶,街道上行人罕見,有些荒涼,給人的感覺是這裡的牲畜似乎比人還多。這便是幽深的法蘭西,寂靜又有點怪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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