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彼得·梅爾 > 重返普羅旺斯 | 上頁 下頁 |
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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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具有冒險精神的人當中,有一位侍應生,他負責根據遊客們的性別和需要,指點他們應該去廁所的哪個部分,為了感謝他的幫助,他們常常適度地給他一些小費。他是這裡最令「友邦驚詫」的「東西」。其次,是對設備的選擇。法國是一個絕不對各種技術進步說「不」的國家,從協和飛機到去掉皮膚上黑攤的電子儀器,在這裡,你可以在那一排又一排令你眼花緣亂的衛生儀器中找到你所需要的東西——在一個個被隔成很小很小的自動消毒室裡,你還可以調節某個開關,讓你的座位自動加熱,抵禦冬日的寒冷。 在這裡,你可以找到浴室產品發展歷史的殘篇斷節:一個有三隻腳的瓷盆,中間是空心的,兩側各有一個長方形突起和一個凹槽,凹糟是用來放腳的。這可以被看成是早期的擁有現代化上下水裝置的馬桶,在法國衛生潔具行業內一向被作為土耳其人式的模型。我曾經想,這些東西已經不再大批量生產,更準確地說,是已經被完全淘汰,只能在法國類似這樣的角落裡才能找到,可是卻同現代文明相距甚遠,以至對文明進程並無裨益。但是,在二十世紀的邊緣,仍然存在著這樣一些東西,真實,新鮮,陌生,不容我們忽視。 在離開以前,我找到那個侍從,問他,他是否知道,何以在我們這個時代人們對現代化的盥洗室熟視無睹,卻對那種原始樸素的東西青睞有加呢?是什麼阻止了人們對自然景觀的欣賞?是誰在誘發人們潛在的自私自利的觀念?是雜誌還是其他的什麼傳播媒介先行佔領了人們的思想陣地?是什麼改變了人們的審美品位?是什麼讓人們懷著鄉愁的衝動四處尋找舊日的夢想?我還問他,他是否真的洞悉人生的奧秘。他不屑一顧地聳了聳肩,說:「就是這樣。」我明白了,這就是我要尋找的原因,它足以說明一切,不論我們堅守還是背叛。 還有什麼能像這種普羅旺斯解的對話一樣,極力給你製造各種麻煩,並且虎視眈眈,隨時準備侵佔你的寶貴時間呢?一個莫名其妙的差事會占去你半個小時的時間,而在一個更崇尚效率的社會裡也許會讓你的整個上午都付之東流。約定好不見不散的約會總是被延遲,甚至乾脆被忘記了。那些看似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家族問題,解決起來總是讓你感到十分棘手,像亂麻一樣糾纏不清。你想無所旁顧,直視前方,那是不可能的。連這裡的氣候也總是讓人感覺放縱無度,甚至肆無忌憚,具有強烈的破壞性。那些外國人,像巴黎人、荷蘭人、德國人和英國人,不管他們在普羅旺斯居住了多少年,也最多被看做是長住遊客。這裡缺少的是那種一脈相承的、持久的魅力。 儘管如此,我還是很喜歡他們,喜歡這裡的人們,喜歡這裡的時間,他們是這裡的人文性格和地區性格的一部分。誠然,這裡大量的房舍是修給旅遊者的一一太多的節日,太多的小賓館,太多的酒店,太多的對於新技術的誠惶誠恐、趨之若鶩。譬如,在葡萄園,某個拖拉機駕駛員將手機貼在積滿塵垢的耳朵上,大叫大嚷,這已經不是一件罕見的事。有時,我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普羅旺斯正在試圖完成某種分裂,一半沉浸在過去,而另一半正在感覺未來世界的脈動。然而,從我初訪此地,算起來,至今已經有二十年的時間了,這裡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生活一如既往,光陰似箭,四季輪回。市場裡叫賣的仍然是沒有任何商業包裝、貨真價實的東西。鄉村仍然充滿野性,淳樸自然,沒有高爾夫球場、主題公園和共屬殖民地。在這裡,你盡可以傾聽自然的寧靜與和諧。同世界上那些風景秀麗、聲名顯赫、繁華喧囂的地方相比,普羅旺斯似乎更多一份與生俱來的和諧韻味,一種獨具個性的自然風情。這或許令人喜不自禁,或許令人懊惱萬分,就像是一位脾氣古怪。難以相處的老朋友,但這正是它的魅力所在,對此,不論是堅守還是背叛,你都無需任何歉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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