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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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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女人匆匆走了。人群雖然密集,但她們扭動靈活的身腰,竟然順利穿了過去。這是她們在此場合的拿手好戲。 「喬治!」有人這時輕輕喊了一聲。杜·洛瓦回轉身,原來是瓦爾特夫人。她接著壓低嗓音說道:「你這個人心也太狠了,這樣折磨我,對你有什麼好處?我讓小蘇珊把你身邊的那個女人帶走,就是要同你談一談。聽著,我今晚無論如何……無論如何要同你談談……否則……否則……我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的。你馬上到花房去。花房的左邊有一扇門,出了門便是花園。你沿著對面的小路一直往前走,很快可看到一個葡萄架。我們十分鐘後就在那兒見面。你若不去,我馬上就會撕破臉大鬧起來,這絕不是戲言!」 「好吧,」杜·洛瓦高傲地答道,「我十分鐘後一定到達你剛才說的那個地方。」 他們隨即分了手。不過杜·洛瓦卻差點因雅克·裡瓦爾的糾纏,而未能準時到達。因為後者忽然走來挽上他的胳膊,神采飛揚地同他說得沒完沒了。他顯然是從餐廳喝了酒來的。後來,杜·洛瓦在一間客廳裡又遇到了德·馬萊爾先生,總算把雅克·裡瓦爾交給了他,自己才脫了身。他現在需要做的是,決不能讓妻子或拉羅舍看到自己。所幸這一方面倒還順利。因為他們此刻好像仍在那裡熱烈地談著什麼。這樣,他終於到了花園裡。 不想外面的陣陣寒氣,凍得他像是掉進了冰窟窿,心中不由地想道:「他媽的,這樣下去非感冒不可。」他於是將一方手帕,像領帶一樣系在脖頸上,沿著小徑慢慢地往前走去。由於剛剛走出燈火輝煌的客廳,腳下的路一時看不太清。 左右兩邊的灌木叢,樹葉早已脫落,細小的枝條在寒風中抖動。房內射出的燈光照在上面,灰濛濛一片。他依稀看到前邊的路中央仿佛有個白晃晃的東西,原來是瓦爾特夫人正袒胸露背地站在那裡。她頹喪地說道: 「啊,你總算來了!你難道要逼我去死?」 「又來了,」杜·洛瓦不慌不忙地說道,「別這樣好不好?你若不聽,我馬上就走。」 瓦爾特夫人鉤住他的脖頸,嘴對著嘴向他說道: 「我哪一點對不起你?為何總這樣躲著我?說,我在哪兒得罪了你?」 杜·洛瓦試圖將她推開,一邊說道: 「上次見面,你將頭髮繞在我上衣的扣子上,弄得我妻子差點同我鬧翻。」 瓦爾特夫人聽了一怔,但很快便使勁搖著頭: 「胡說!你妻子才不管這些呢,一定是你的哪個情婦因此同你鬧了一場。」 「我沒有情婦。」 「住嘴!你為何總也不來看我?為何連一星期一次同我一起吃餐晚飯也不願?我受的苦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我是這樣地愛你,無時無刻不想的是你,你的身影總在我眼前晃動,每說一句話,總擔心會帶出你的名字來。這一切,你知道嗎?我感到自己像是被什麼東西緊緊地束縛住,像是陷入了羅網,究竟是什麼,自己也說不清楚。我什麼時候都在想著你,結果是喉頭發緊,胸部像撕裂了似的,兩腿癱軟如綿,連路也走不了。這樣,我整天呆呆地僵坐在椅子上,心裡卻仍舊想的是你。」 杜·洛瓦驚異地看著她,發現他所熟悉、身體微胖、一臉調皮孩子氣的她,已經是一點影子也見不到了。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煩躁不安、絕望之極,什麼都能做得出來的女人。 一個模糊的想法開始在他的腦海中形成,只見他說道:「親愛的,愛情並不是永恆之物。有聚有散,才是正理。像我們這樣下去,必會弄得對雙方都非常不利。與其這樣,還不如早日分手。我說的這些,全是實情。不過,你若能表現得理智一點,把我當作你的一個朋友來接待我,對待我,我定會像往常一樣,來看你的。這一點,不知你能否做到?」 瓦爾特夫人將她那裸露的雙臂壓在他穿著黑色禮服的胸前,說道: 「只要能見到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可是說定了,」杜·洛瓦說,「我們只是普通朋友,沒有其他任何關係。」 「當然說定了,」瓦爾特夫人嘟噥道,但緊接著便將嘴唇向他湊了過來,說道:「吻我一下……最後一次。」 「不行,」杜·洛瓦和藹地拒絕道,「剛定下的規矩,豈能馬上就推翻?」 她轉過身,擦了擦奪眶而出的淚水,然後從胸衣內抽出一個用粉紅色絲帶捆著的紙包,遞給杜·洛瓦: 「給,這是購買摩洛哥股票賺的錢中你所應得的一份。能為你弄點外快,我很高興。喏,拿去吧……」 「不,」杜·洛瓦不想要,「這錢我不能收。」 「什麼?」瓦爾特夫人勃然大怒,「你今天可別給我來這一套。這錢明明是你的,除了你,誰也不能要。你如不要,我就把它扔到陰溝裡去。喬治,你這人怎麼這樣?」 杜·洛瓦於是接過小紙包,隨即放到了口袋裡。 「現在該回去了,」他說,「否則你會得肺炎的。」 「這樣豈不更好?我真希望能快快死掉。」瓦爾特夫人說,同時一下拿起他的一隻手,帶著瘋狂和絕望,沒命地在上面親了又親。隨後便戀戀不捨地跑到樓裡去了。 杜·洛瓦於是慢條斯理地往回走著,心裡打著如意算盤。 接著也就昂首挺胸,滿面笑容地到了花房裡。 他妻子和拉羅舍已不知哪裡去了。人群已逐漸散去,留下來跳舞的人顯然沒有多少。她見蘇珊挽著她姐姐的胳膊,雙雙向他走了過來。她們要他待會兒和德·拉圖爾—伊夫林伯爵一起,同她們跳第一個四人舞。 「你們說的這位伯爵是誰?」杜·洛瓦不解地問。 「我姐姐新交的一個朋友,」蘇珊做了個鬼臉。 「你真壞,蘇珊,」羅莎滿臉羞紅,「你明明清楚,他既不是你的朋友,也不是我的朋友。」 「這我知道。」蘇珊笑了笑。 羅莎一賭氣,扭頭走了。 杜·洛瓦親熱地挽起蘇珊的胳膊,溫和地說道: 「聽我說,親愛的小蘇珊,你真把我當朋友看嗎?」 「當然啦,漂亮朋友。」 「對我絕對信任?」 「絕對信任。」 「你剛才說的話還記得嗎?」 「關於哪一方面?」 「關於你的婚事,也就是說,你將嫁給什麼樣的人。」 「記得。」 「很好,你可否答應我一件事?」 「可以。什麼事?」 「每當有人向你求婚時,你都要同我商量,在徵求我的意見之前,決不答應任何人。」 「好的,我一定照辦。」 「這可是我們兩人間的秘密,不可告訴你父親和母親。」 「我不會對他們說的。」 「你發誓?」 「我發誓。」 裡瓦爾這時匆匆跑了來: 「小姐,你父親叫你去跳舞。」 「走,漂亮朋友,」蘇珊說。 杜·洛瓦謝絕了。腦海中忽然湧進了許多新的東西,他想馬上就離去,以便冷靜地考慮一下。他找了找瑪德萊娜,不一會兒,發現她在餐廳裡正與兩位他所不認識的男士一起喝可可飲料。她把他向他們作了介紹,但沒有告訴他這兩人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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