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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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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對摩洛哥的遠征,已於兩個月前結束。法國在奪取丹吉爾後,直達的黎波裡的非洲地中海沿岸地區已全在她的佔領之下。此外,這又一個被吞併的國家所欠債務,已由法國政府提供擔保。 據說有兩位部長借此機會賺了兩千來萬,其中就有人們常常直言不諱提到的拉羅舍—馬蒂厄。 至於瓦爾特,巴黎誰人不知,僅股票一項,他就賺了三四千萬,此外還在銅礦、鐵礦和地產經營上賺了八百至一千萬,真是財源廣進。法國佔領前,他以極低的價格購進了大片土地,佔領後很快便賣給了各殖民開發公司,因此賺了大錢。 短短幾天工夫,他便成了世界上屈指可數的富翁和實力雄厚的金融巨頭,遠遠勝過一些國家的國王。誰見到他,都是一副斂聲靜氣、低頭哈腰的奴才相。同時他的發跡,也使許多人羡慕不已,內心深處卑鄙齷齪的想法,因而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對他來說,「猶太人瓦爾特」、「來歷不明的銀行老闆」、「行跡可疑的報館經理」、「靠賄賂當選的眾院議員」,所有這些帶有貶損的稱呼已統統成為過去。人們現在知道的他,是以色列人富翁瓦爾特先生。 對於自己的富有,他也確實想顯示一下。 在聖奧諾雷關廂街擁有一幢豪華宅第,且宅第內的花園與香榭麗舍大街相通的卡爾斯堡親王,當時在生活上相當拮据。瓦爾特得悉後,即向親王提出由他買下這幢宅第,並要親王在二十四小時內遷出,所有陳設均保持原樣,連一把扶手椅也不用移動。他出的價錢是三百萬。親王拗不過這誘人的數額,終於拍板成交。 第二天,瓦爾特便在此新居安頓了下來。 不久,他又忽發奇想,產生了一個與波拿巴①媲美的念頭,想征服整個巴黎。 -------- ①波拿巴,即拿破崙。 匈牙利畫家卡爾·馬科維奇的巨幅油畫《基督淩波圖》,當時正在著名鑒賞家雅克·勒諾布的陳列室展出,很快引起轟動,人人競相前往觀看。 藝術評論家們也是交口稱譽,說這幅畫是本世紀最為傑出的一幅作品。 不想瓦爾特忽然以五十萬法郎將畫買了去,從而使滿心歡喜的觀眾大失所望,同時瓦爾特也在一夜之間成了全城的議論中心。對於他的這一做法,有的羡慕,有的謾駡,有的叫好。 隨後,他又在各報登出一則消息,邀請巴黎各界名流在一天晚上前往他家欣賞這幅出自外國名家之手的傑作,免得人們說他把畫藏了起來。 他家將因而大門洞開,凡願前往一睹為快者,只須在門前出示請柬,便可進入。請柬是這樣寫的: 十二月三十日晚九時,卡爾·馬科維奇的《基督淩波圖》將在寒舍展出,屆時有電燈照明。閣下若能大駕光臨,將不勝榮幸。 瓦爾特先生和夫人 請柬下方附有一行小字:午夜過後將舉行舞會。 因此,凡願留下者屆時盡可留下。瓦爾特夫婦將在他們當中結交新友。 其他人在欣賞名畫的同時,還可在宅第內隨便走走,見見男女主人,而不管這些來自上流社會的人士是怎樣傲慢或態度冷漠。這之後,他們便可趁興而去。但瓦爾特老頭深信,過一陣子,他們還會來的。因為他們對他的那些同他一樣發跡的以色列兄弟常去造訪。 當務之急是讓報上經常提到的那些擁有貴族頭銜但已家道中落的人士,前來看看。這樣做,一來是讓他們看看一個在一個半月內便賺了五千萬的人,是怎樣一副模樣;二來是讓他們親眼目睹,來他家的人是如何地似潮水一般。除此之外,還想讓他們看出,他這個以色列子弟把他們請到家裡來欣賞一幅描繪基督的油畫,是有著怎樣的雅興,處事是怎樣地靈活。 他的意思不言自明:「你們看,馬科維奇這幅有關宗教題材的《基督淩波圖》,我是花了五十萬法郎才買下來的。我雖是猶太人,但這幅畫將永遠放在家裡,天天在眼皮底下。」 此邀請在社交界,特別是在眾多貴婦和絝絝子弟中,引起了熱烈議論,雖然它並未提出任何要求。去看這幅畫,也就同到帕蒂先生的畫室去看一些水彩畫一樣。瓦爾特得了一幅名畫,他要在一天晚上敞開大門,讓大家都去看看,這豈不是一件時下難遇的美事? 半個月來,《法蘭西生活報》每天都對十二月三十日晚的這場盛會作了大量報道,想方設法把公眾的興趣激發起來。 見老闆忽然變得如此富有,杜·洛瓦恨得咬牙切齒。 他費盡心機,從妻子手中強奪了五十萬法郎後,本以為自己已經相當富有,現在卻覺得還是很窮。周圍有錢的人比比皆是,而他卻一個子兒也掙不到。同他們的巨萬家資相比,自己這點錢又算得了什麼? 他的心被忌妒齧咬著,無名火與日俱增。他恨所有的人,恨瓦爾特一家,因此現已不去他家。他恨自己的妻子,因為她上了拉羅舍的當,不讓他購買摩洛哥股票。他更恨這位外交部長,因為他騙了他,利用了他,竟有臉每星期兩次來他家吃晚飯。他成了他的秘書,辦事員和筆桿子,每當他在他面前為他捉刀時,他真想將這自命不凡處處得意的傢伙活活掐死。作為一名部長,拉羅舍其實並無多少政績。為了保住這個職位,他處心積慮地不讓人看出他撈了許多。但這一點,他杜·洛瓦卻看得清清楚楚,因為這陡然發跡的區區律師,一言一行是那樣大膽,狂妄,那樣目空一切,自以為是。 在杜·洛瓦家,拉羅舍現在是隨意進出,完全取代了德·沃德雷克伯爵的位置,一如這位伯爵在世時的樣子,且對僕人說話,儼然是一副家中主人的神氣。 杜·洛瓦對此雖然氣得渾身發抖,但不敢發作,如同一條狗,雖想咬人,但不敢張口。因此他只得遷怒瑪德萊娜,動輒對她惡言惡語。每當此時,瑪德萊娜總是聳聳肩,把他當作不懂事的孩子。再說他的這種喜怒無常,她也實在無法理解,常常說道: 「我真弄不明白,你為何總這樣牢騷滿腹,其實你現在的處境已經夠好的了。」 每聽到這種責問,杜·洛瓦總是轉過身去,低頭不語。 至於老闆家即將舉行的晚會,他早已申言自己是絕不會去的。這可惡的猶太人家,他不想再踏進一步。 兩個月來,瓦爾特夫人是天天給他寫信,求他去她家,或是約個地方,同她見上一面。她說,她要把自己為他賺的七萬法郎交給他。 這些情急辭迫的來信,都被杜·洛瓦隨手扔到了壁爐裡,他一個字也沒有回。他這樣做,倒不是因為不想要自己應得的一份,而是有意怠慢她,鄙視她,折磨她。她是那樣有錢,他不願對她有求必應。 晚會舉行那天,瑪德萊娜對他說,他不去看看是不對的,他卻答道: 「請別管我的事好不好,我就是不去。」 可是吃過晚飯之後,他又突然說道: 「這個罪看來還得去受,你去快點準備。」 瑪德萊娜料定他會去的,因此說道: 「我只需一刻鐘便可動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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