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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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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恰在這時,到第三十七下,他未把球接住,於是就勢收場,打開一個木櫃,把球放回原處。杜洛瓦看見櫃內放著二十來個做工精湛的木球,而且一個個都編了號,像是價值連城的古玩一樣。 關上櫃門後,弗雷斯蒂埃又問道: 「我說那球此刻在哪兒?」 那位編輯答道: 「在滑稽歌劇院一售票員手裡。你若感興趣,我明天帶來給你看看。」 「好的,一言為定。要是東西真好,我便把它買下。這玩藝兒,總是多多益善。」 交待完畢,他轉向杜洛瓦說道: 「請隨我來,我這就帶你去見經理。否則你要等到晚上七點鐘,才能見到他。」 穿過候見廳時,杜洛瓦看到剛才那些人,還在原來的位置上坐著。一見弗雷斯蒂埃到來,那個年輕女人和另一位很像當過演員的老女人立即站起身,向他迎了上來。 弗雷斯蒂埃隨即把她們倆領到窗邊去了。他們的談話雖然有意壓得很低,杜洛瓦仍聽到弗雷斯蒂埃對她們以「你」相稱,關係顯然非同一般。 隨後,走過兩道包著軟墊的門,他們終於到了經理的房間裡。 一個多小時以來,經理哪裡是在開會,原來是在同幾位戴著平頂帽的男士玩紙牌。還有兩人,杜洛瓦頭天晚上已在弗雷斯蒂埃家見過。 瓦爾特先生手上拿著牌,正聚精會神地玩著,動作十分老練。對方顯然也是一名賭場老手,一把花花綠綠的薄紙片在他手上,或是打出去,或是拿起來,再或是輕輕擺弄,是那樣地靈巧、熟練,得心應手。諾貝爾·德·瓦倫坐在經理的椅子上,在趕寫一篇文章,雅克·裡瓦爾則嘴上叼著雪茄,躺在一張長沙發上閉目養神。 房間裡因久不通風而空氣渾濁,並摻雜著房內陳設的皮革味,存放多日的煙草味和印刷品散發的油墨味。此外,還彌漫著一種編輯部所獨有的氣味,每個報館同仁都深為熟悉。 鑲嵌著銅質裝飾的紅木桌上,雜亂無章地放的全是紙張,有信件、明信片、報紙、雜誌、供貨商發貨票以及各種各樣的印刷品。 弗雷斯蒂埃同站在玩牌人身後的幾位看客握了握手,然後一聲未吭,站在那裡觀看牌局。待瓦爾特老頭贏了後,才上前一步,向他說道: 「我的朋友杜洛瓦來了。」 老頭的目光從鏡片的上方投過來,向年輕人端詳良久,隨後問道: 「我要的那篇文章帶來了嗎?圍繞莫雷爾質詢的辯論已經開始,這篇文章若能與有關發言同時見報,效果一定不錯。」 杜洛瓦立即從衣袋裡抽出幾張折成四疊的紙片: 「帶來了,先生。」 經理滿臉喜悅,微笑道: 「太好了,太好了。您果然言而有信。弗雷斯蒂埃,是不是勞你的駕,幫我看一看?」 弗雷斯蒂埃急忙答道: 「我看這就不必了,瓦爾特先生。為了幫他熟習我們這一行,這篇文章是我同他一起寫的,寫得很好。」 現在是一位身材瘦長的先生,即一位中左議員發牌,經理一邊接過牌,一邊漫不經心地又說了一句: 「既然如此,那就聽你的。」 趁新的一局尚未開始,弗雷斯蒂埃隨即俯下身來,湊近他耳邊低聲說道: 「順便提醒您一下,您答應過我,讓杜洛瓦來接替馬朗波。 您看我可否現在就把他留下,待遇相同?」 「可以,就這樣。」 經理話音剛落,弗雷斯蒂埃拉著杜洛瓦,拔腿就把他帶了出來,瓦爾特先生則帶著他那濃厚的賭興,又玩了起來。 他們離開房間時,諾貝爾·德·瓦倫眼皮抬也沒抬,對於杜洛瓦的出現,似乎壓根兒未加留意,或沒有將他認出來。雅克·裡瓦爾則不同,他拉起杜洛瓦的手,帶著分外的熱情使勁握了握,一副古道熱腸、助人為樂的神情。 在往外走的路上,他們又到了候見廳裡。眾人一見他們到來,都抬起了頭。弗雷斯蒂埃立刻向那年輕的女人打了個招呼,聲音特別響亮,顯然是要讓所有在此等候的人都能聽見: 「經理一會兒就見您。他此刻正在同預算委員會的兩個人商量事情。」 說著,他疾步往外走去,滿臉身居要職、忙碌不堪的樣子,似乎馬上要去趕寫一份十萬火急的電訊稿。 一回到剛才那個編輯室,弗雷斯蒂埃徑直走到木櫃前,拿出他心愛的木球又玩了起來,並一面數著數,一面每拋出一球,便乘機向杜洛瓦交待兩句: 「就這樣吧。以後你每天下午三點來這兒找我,我會告訴你該跑哪些地方,採訪哪些人,是當時就去,還是晚上去,再或是第二天早上去……一。……首先,我將給你開一封介紹信,去拜訪一下警察局一處處長……二。……他會指定一位下屬同你聯繫。對於該處所提供的重要新聞,當然是可以公開或基本上可以公開的……三。……將由你同這個下屬商量有關採訪事宜。具體事項,你可問聖波坦,他對這方面的情況了如指掌……四。……你一會兒或明天去見他一下。特別需要注意的是,你應學會應付各種各樣的局面,想方設法從我派你去採訪的那些人口中,得到自己所需要的東西……五。……任何地方,不管門禁多麼森嚴,最終都要能進得去……六。……你幹這項工作,每月固定薪俸是二百法郎,如果你獨闢蹊徑,利用採訪所得,寫一些有趣的花絮,則文章見報後以每行兩個蘇計酬……七。……如果文章是有人按既定的題目約你寫的,則每行也以兩個蘇計酬……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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