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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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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斯蒂埃始終在那裡樂呵呵地笑著。後來,他拍了拍這位老友的臂膀,向他說道: 「這樣吧,你馬上去找我妻子,她會幫你把這件事辦好的,而且辦得不會比我差。她那寫文章的功夫,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我今天上午沒空,要不,幫你這點忙,還不是一句話?」 杜洛瓦一聽,立刻露出為難的樣子,猶豫半天,才怯生生地說道: 「我在這個時候去找她,恐怕不太合適吧?……」 「沒關係,你儘管去好了。她已經起床,我下樓時,她已在我的書房裡替我整理筆記。」 杜洛瓦還是不敢上去。 「不行……這哪兒行?」 弗雷斯蒂埃兩手搭在他的肩頭,把他的身子使勁轉了過去,一邊往樓梯邊推搡,一邊向他說道: 「我說你就去吧,你這個人怎麼這樣肉呢?我既然叫你去,總不會沒有道理的。你難道一定要我再爬上四樓,領著你去見她,把你的情況向她講一講?」 杜洛瓦這才打消顧慮: 「那好,既然這樣,我就只好從命了。我將對她說,是你一定要我上去找她的。」 「行,你怎麼說都行。放心好了,她不會吃掉你的。最主要的是,可別忘了今天下午三點的約會。」 「請放心,我不會忘的。」 這樣,弗雷斯蒂埃心急火燎地趕緊走了,站在樓梯邊的杜洛瓦於是開始慢慢地拾級而上,同時心中在考慮著應當怎樣說明自己的來意,仍為自己不知會受到怎樣的接待而有點忐忑不安。 腰間系著藍布圍裙、手上拿著笤帚的僕人,來給他開了門。僕人未等他開口,先就說道: 「先生出去了。」 杜洛瓦不慌不忙地說道: 「請去問一下弗雷斯蒂埃夫人,看她現在能不能見我。請告訴她,我剛才已在街上見到弗雷斯蒂埃先生,是他叫我來的。」 僕人隨即走了,杜洛瓦在門邊等著。須臾,僕人回轉來,打開右邊一扇門,向他說道: 「太太請先生進去。」 弗雷斯蒂埃夫人正坐有書房裡的一把扶手椅上。書房不大,四壁嚴嚴實實地圍著一圈高大的紅木書架。一排排隔板上整齊地碼放著各類圖書。形形色色的精裝本更是色彩紛呈,有紅的、黃的、綠的、紫的和藍的,使得本來單調乏味的小小書屋顯得琳琅滿目,充滿勃勃生機。 弗雷斯蒂埃夫人穿了一件鑲著花邊的晨衣。她轉過身來,嘴角漾著一絲笑意,把手伸給杜洛瓦,從寬大的敞口衣袖中,露出了她那潔白的手臂。 「您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她向他問道。 但接著又補充道: 「我毫無責備的意思,只是隨便問問。」 杜洛瓦結結巴巴地說: 「啊,夫人,我本不想上來,剛才在樓下見到您丈夫,是他一定要我來的。至於我為何而來,實在叫我難於啟齒。」 弗雷斯蒂埃夫人指了指一把椅子: 「請坐下說吧。」 她把一支鵝毛筆在指間迅速轉動著,面前攤著的一大張紙,剛剛寫了一半,顯然是因杜洛瓦的來訪而中斷了。 她坐在辦公桌前,從容不迫地處理著日常事務,好像在自己的房間裡一樣無拘無束。由於剛剛洗浴過,從她那披著晨衣的身上不斷地散發出一縷縷令人神馳心醉的清新幽香。循著這股幽香,杜洛瓦不禁暗暗揣度起來,覺得這輕柔羅紗裹著的玉體,一定是不但青春煥發,白皙嬌美,而且體態豐滿,富於溫馨。 見杜洛瓦始終一聲不吭,她只得又問道: 「怎麼樣?有什麼事您就照直說吧。」 杜洛瓦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地說道: 「是這樣的……我實在……不好意思……為了寫瓦爾特先生要的那篇關於阿爾及利亞的文章……我昨晚回去後寫得很晚才上床就寢……今天……一早起來又寫……可是總覺得寫得不像樣子……我一氣之下把寫好的東西全都撕了……我對於這一行還有點不太習慣……所以今天來找弗雷斯蒂埃給我幫個忙……就這一次……」 弗雷斯蒂埃夫人哈哈大笑,從而打斷了他那結結巴巴的話語。從這笑聲中可以看出,她是那樣地高興、快樂,甚至有點洋洋自得。 「這樣他就讓您來找我了……?」她接著說道,「這可真有意思……」 「是的,夫人。他說您要是肯幫我這個忙,一定比他強得多……可是我不好意思,哪能為這點小事來麻煩您?情況就是這樣。」 弗雷斯蒂埃夫人站起身,說道: 「您的這個想法倒觸發了我的興趣,這種合作方式一定很有意思。好吧,那就請坐到我的位置上來,因為文章如果直接由我來寫,報館裡的人一下就會認出筆跡。我們這就來把您那篇文章寫出來,而且定要一炮打響。」 杜洛瓦坐下來,在面前攤開一張紙,然後拿起筆等待著。 弗雷斯蒂埃夫人站在一邊,看著他做這些準備工作。隨後,她走到壁爐邊拿起一支香煙,點著後說道: 「您知道,我一干起活來就要抽煙。來,給我講講您打算寫些什麼?」 杜洛瓦抬起頭來,不解地看著她: 「我也不知道。我來這兒找您就是為了這個。」 弗雷斯蒂埃夫人只得說道: 「不錯,文章可以由我來組織。但我不能做無米之炊,我所能做的是提供作料。」 杜洛瓦依然滿臉窘態,最後只得吞吞吐吐地說道: 「我這篇散記,想從動身那天講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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