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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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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花園裡夜色迷人,星星都出來了。」 他興致勃勃。 「你知道嗎?為了你,凱裡太太還怪我哩,」當他們款步穿過菜園子時,威爾金森小姐說,「她說我不該跟你調情。」 「你跟我調情了嗎?我還沒察覺到哩。」 「她不過是說句笑話罷了。」 「昨晚你好狠心,就是不肯吻我。」 「你也不看看我說那話時,你大伯瞧我的那副神情!」 「你就這樣被嚇住了?」 「我吻別人時不喜歡有人在場。」 「現在可沒人在場啊。」 菲利普用手勾住她的腰肢,在她的嘴上親了親。她只是咧嘴笑笑,毫無退縮之意。一切進行得相當自然。菲利普頗感自豪。他決心要做的,畢竟做到了。這本是世界上最輕而易舉的事。要是他早這樣幹就好了。他又吻了她一下。 「哦,你不該這麼著,」她說。 「為什麼?」 「因為你的吻太叫我喜歡啦,」她呵呵笑了。 〖三十四〗 第二天吃了午飯,他倆帶著旅行毛毯和軟墊來到噴水池邊。雖然他們隨身還帶著書,但誰也沒心思去看。威爾金森小姐舒舒服服安頓好之後,信手撐開那柄大紅傘面的陽傘。現在菲利普已無所顧忌,可是一上來威爾金森小姐卻不許他吻自己。 「昨晚,我太有失檢點啦,」她說,「我怎麼也睡不著,覺得自己做了虧心事。」 「瞎扯淡!」他大聲說。「我可以肯定你昨晚睡得才香哪。」 「你不想想,要是讓你大伯知道了,他會怎麼說?」 「瞧你說的,他才不會知道呢!」 他向她湊過身子,心兒撲通撲通直跳。 「你為什麼想吻我?」 他知道自己該回答一句「因為我愛你嘛」,可就是說不出口。 「你倒說說看呢?」他反詰一句。 她滿眼含笑地瞧著他,同時用手指尖輕輕地觸摸他的臉。 「瞧你的臉蛋多滑嫩!」她悄聲兒說。 「我的臉真得勤刮才行,」他說。 說來也奇怪,想不到談情說愛竟這麼難!他覺得沉默反倒比言語更能幫自己的忙,他可以用目光來表達無法言傳的情感。威爾金森小姐歎了口氣。 「你到底喜歡我不?」 「喜歡得很哩。」 他又湊上去要吻她,這回她半推半就了。菲利普看上去熱情衝動,其實是在虛張聲勢,他在扮演風流情種的角色,而且自覺演得唯妙唯肖。 「你開始讓我有點害怕了,」威爾金森小姐說。 「吃過晚飯你出來好嗎?」他懇求說。 「除非你答應別胡來。」 「隨你說什麼我全答應。」 這股半真半假撥弄起來的情焰,現在真的燒到他身上來了。下午用茶點時,他嘻嘻哈哈,旁若無人,威爾金森小姐心神不安地看著他。 「你那雙忽閃忽閃的眸子該悠著點才是,」她後來對他說。「你的路易莎伯母會怎麼想呢?」 「她怎麼想我才不管呢!」 威爾金森小姐快活地呵呵一笑。晚飯剛一吃完,菲利普就沖著她說:「你可高興陪我去抽支煙?」 「你就不能讓威爾金森小姐好好歇會兒?」凱裡太太說。「別忘了她可不像你那麼年輕。」 「哦,我就是想出去走走呢,凱裡太太,」她頗不買帳地說。 「吃罷午飯走一程,吃罷晚飯歇一陣,」牧師說。 「你伯母為人很好,可就是有時候婆婆媽媽的惹人惱火,」他們出了屋子剛把邊門帶上,威爾金森小姐就嘀咕了這麼一句。 菲利普把剛點著的煙捲往地上一扔,張開胳臂猛地將她摟住。她用力想把他推開。 「你答應過不胡來的,菲利普。」 「你也不見得真的相信我會信守這種諾言的,是嗎?」 「別這樣,離屋子太近了,菲利普,」她說。「萬一有人突然打屋裡出來呢?」 菲利普把她引到菜園子裡,這時候沒人會上這兒來,而這一回威爾金森小姐也沒有想到。菲利普熱烈地吻她。有一點他百思不得其解:早晨,他對她一無好感;過了中午,覺得她尚可人意;可是到了晚上,一碰到她的手,魂兒就被攝了去。而且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舌頭也變巧了,竟能吐出那一連串綿綿情話來。如果在大白天,那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連他自己聽了,得意之餘也不免暗覺驚訝。 「談情說愛你還真有一手哩,」她說。 他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哦,要是我能把心中燃燒的激情一古腦兒傾吐出來,那有多好!」他口氣熱烈地喃喃低語。 真是妙不可言!他還從未玩過這麼富有刺激性的遊戲,妙就妙在他說的每句話差不多都出自肺腑,只是略帶幾分誇張罷了。看到這一切竟在她身上立時奏效,他不僅覺得極有趣,而且興奮得什麼似的。最後,她顯然費了好大勁才開得口,說她要回屋去了。 「哦,別現在就走,」他嚷道。 「一定得走了,」她嘟噥著說。「我心裡害怕。」 他突然產生一種直覺,知道此刻該作何反應才不失分寸。 「我現在不能進屋去,我要留在這兒好好想想,我雙頰發燙,需要吹點晚風涼涼。晚安。」 菲利普煞有介事地伸出手,她默然不語地握著。他覺得她在竭力克制,不讓自己發出嗚咽之聲。哦,真帶勁!他一個人在黑洞洞的園子裡,百無聊賴地待了一段時間,想想也說得過去了,便走進屋子,發現威爾金森小姐已回房睡覺去了。 從這以後,他倆之間的關係自然已非同一般。第二天和第三天,菲利普儼然是個墮入情網的熱戀之人。他發現威爾金森小姐愛上了自己,心裡美滋滋的,好不得意:她用英語對他這麼說,也用法語對他這麼說。她向他傾訴欽慕之情。過去,從未有誰當面說他有一雙迷人的眼睛,有一張肉感的嘴。他一向很少在個人儀錶上勞神費心,可現在一有機會,就要在鏡子面前顧影自憐一番。在同她接吻的時候,菲利普能感受到那股似乎使她心靈震顫的激情,真是奇哉妙也。他經常吻她,因為這要比說些個卿卿我我的情話來得容易。不過,他本能地感到她巴不得自己能在她耳邊情語吁吁。即使現在,要向她吐露愛慕之意,仍使自己覺得愚蠢可笑。他情場得意,滿希望眼前能有個把聽他吹噓誇耀的人,願意同此人討論自己談情說愛時的細微末節。有時她說的事兒很玄乎,聽得他如墮五里霧中。要是海沃德在這兒就好了,可以向他請教她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自己下一步最好採取什麼行動。是速戰速決呢,還是聽其自然,他拿不定主意。現在只剩下三個星期的時間了。 「一想到假期快要結束,我就受不了,」她說,「我難過得心如刀割,到時候咱倆說不定就此永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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