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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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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意識到他在要求她做什麼。從來沒有聽說過,她,朱莉婭·蘭伯特,竟會跑到後臺去祝賀一個演小角色的女演員。 「我答應她等第二幕結束後帶你過去的。賞個臉吧,朱莉婭。她會感激不盡的。」 (「混蛋。該死的混蛋。好哇,我就幹到底吧。」)「當然,如果你認為這對她有意義的話,我很高興去。」 第二幕結束後,他們穿過鐵門,湯姆把她領到艾維絲·克賴頓的化粧室。她同開頭和她一起上場的那個相貌平平的姑娘合用著這間化粧室。湯姆替她作了介紹。她有些做作地伸出一隻軟弱無力的手。 「我見到你很榮幸,蘭伯特小姐。這間化粧室太不像樣,能請你原諒嗎?不過就為了一個晚上而設法把它弄得像樣些也沒有意思。」 她一點也不畏怯。的確,她似乎很有自信。 (「強硬得很。睜眼等待著最好的機會。對我擺出了上校的女兒的架于來。」) 「謝謝你的光臨。我怕這本戲不成其為戲,不過像我這樣初出茅廬,只能遷就些,有什麼就演什麼。他們把這劇本拿來給我看的時候,我是抱著相當懷疑的態度的,不過我很喜歡這個角色。」 「你演得精彩動人,」朱莉婭說。 「承蒙你贊許,十分感謝。我希望我們能多排練幾次。我特別希望讓你看到我能演得怎麼樣。」 「是啊,你知道,我從事這一行已有許多年了。我一直認為,一個人如果有才能,是總會流露出來的。你不認為如此嗎?」 「我懂得你的意思。當然我需要有更多更多的經驗,這我知道,不過實際上我只需要有個機會。我知道我能演戲。但願我能得到一個我確實可以充分發揮的角色。」 她等了一下,好讓朱莉婭開口說她的下一部戲裡正好有這樣一個適合她演的角色,但是朱莉婭繼續笑嘻嘻地瞧著她。朱莉婭極其反感地只覺好笑:她自己竟被當作是個副牧師的妻子,而大地主的太太正屈尊以禮相待。 「你在舞臺上已於了好久吧?」她最後問道。『似乎很奇怪,怎麼我從沒聽見過你。」 「嗯,我在歌舞班子裡待過一陣子,但我覺得那只是浪費時間。上一個演出季節我始終在外地巡迴演出。如果有辦法,我可不想再離開倫敦了。」 「這個行業人滿為患呀,」朱莉婭說。 「哦,我知道。除非你有門路什麼的,否則幾乎沒有希望。我聽說你們快要上演一部新戲。」 「是的。」 朱莉婭依然笑嘻嘻的,和藹得幾乎令人受不了。 「如果戲裡有個角色可以給我,我會非常高興和你同台演出的。很遺憾,戈斯林先生今晚沒能來。」 「我會把你的事跟他講的。」 「你真認為我有機會嗎?」在她的自信中,在她為了使朱莉婭有深刻印象而裝出的鄉間別墅人士的氣派中,都貫穿著一種急於求成的焦躁。「要是你能為我美言一句,一定幫助很大。」 朱莉婭心中有所思索地對她看看。 「我聽我丈夫的話比他聽我的多,」她微笑著說。 當朱莉婭和湯姆離開化粧室,讓艾維絲·克賴頓更換服裝準備演第三幕時,她看見艾維絲在對湯姆說再會時對他投了個詢問的眼色。朱莉婭雖沒有看見他的動作,卻感覺到他微微搖搖頭。這時刻她的感覺特另敏銳,她把這無聲的對話譯成了文字: 「待會兒來吃晚飯嗎?」 「不,該死,我不能,我得送她回家去。」 朱莉婭板著臉聽著第三幕戲中的臺詞。因為那出戲是嚴肅的,所以這種表情也是很合宜的。劇終,一個臉色蒼白、極度疲勞的劇作家上臺結結巴巴地講了一番話之後,湯姆問她想到哪裡去吃晚飯。 「我們回家去談談吧,」她說。「要是你肚子餓,我相信我們准能在廚房裡找到點吃的東西。」 「你是說到斯坦霍普廣場嗎?」 「是的。」 「好吧」 她覺得他松了口氣,因為她不是要回到他的那套公寓去。他在汽車裡默默無言,她明白他因為必得陪她回去而煩惱。她猜想准是有人設晚宴請客,艾維絲·克賴頓要去參加,而他也想到那裡去。 他們的車子到家的時候,房子裡一片漆黑,空蕩蕩的。僕人們都睡了。朱莉婭建議到地下室去尋找吃的東西。 「除非你要吃,我是什麼都不想吃,」他說。「我只想喝杯威士忌蘇打,就回去睡覺。我明天事務所裡工作多著哪。」 「好吧。把酒拿到客廳去。我去開燈。」 當他走上來的時候,她正對著鏡子在化妝,她繼續這樣做,直到他斟好了威士忌,坐了下來。這時她轉過身來。他看上去多麼年輕,穿著那套漂亮的衣裳,坐在那邊一張大圈手椅上,說不出的英俊瀟灑,於是那天晚上她所感受的全部苦痛、過去幾天來的全部絞心的嫉妒,被她強烈的情欲頓時弄得煙消雲散了。她在他的椅子把手上坐下來,情意纏綿地用手撫弄他的頭髮。他生氣地把身子往後退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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