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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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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企求她跟他私奔。他們將在那不勒斯灣的索倫托①買幢別墅,有個大花園,他們還將有條縱帆船,可以在美麗的酒一般顏色的海面上長日遊近。愛和美和藝術;人間的世界消失得無影無蹤。 ①位於意大利西南部那不勒斯灣的南端,為一避暑勝地。 「該死的混蛋,」她想。「仿佛我會放棄我的事業,去把自己埋葬在意大利的哪個角落裡!」 她叫他相信,她得對邁克爾負責,再說還有那個嬰兒;她不能讓他長大成人時背上他母親是個壞女人的包袱。什麼桔子樹不桔子樹,如果她念念不忘邁克爾的不幸和她的嬰兒正由陌生人照管著,她就會心如刀割,在那美麗的意大利別墅裡永遠不得安寧。一個人不能只顧自己,是不是?一個人必須也想到別人。她是非常溫柔和富有女子氣的。有時候她問查爾斯為什麼不跟他妻子辦理離婚,另娶一個賢淑的女人。想到他要為她浪費他的一生,實在受不了。他對她說,她是他生平愛過的唯一的女人,他將一直愛到生命結束。 「聽著多麼傷心啊,」朱莉婭說。 雖然如此,她始終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只要發現任何女人有奪走查爾斯的企圖,就千方百計從中破壞。如果危險確實存在,她就會毫不猶豫地表現出極端的忌妒。 查爾斯和朱莉婭早已約定——從他的高尚教養和她的善良心地可以想見這是考慮得十分周到的,他們不是用明確的字眼,而是用遷回曲折的明喻暗示來約定的——假如邁克爾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就得好歹把查爾斯夫人解決掉,然後結為夫妻。可是邁克爾的健康情況絕頂良好。 這一回,朱莉婭在希爾街參加的午餐會使她非常開心。這次聚會很盛大。朱莉婭從來不鼓勵查爾斯邀請他有時碰到的演員和作家們,因而她是這裡唯一需要掙錢糊口的人。她一邊坐著一位又老又胖又禿的嘮叨不休的內閣閣員,他對她殷勤備至;她的另一邊坐著一位年輕的韋斯特雷斯公爵,模樣像個小馬格,誇耀自己比法國人更精通法國俚語。他發現朱莉婭能說法語,便堅持用法語跟她交談。午餐完畢後,她應他們的要求,依照人們在法蘭西喜劇院演出的方式朗誦了《菲德拉》中的一段慷慨激昂的長篇臺詞,然後模仿英國皇家戲劇藝術學院的英國學生朗誦了這同一段臺詞。她引得滿堂賓主捧腹大笑,於是她因獲得了成功而滿面春風地向大家告別。 這是一個晴朗的日子,她決定從希爾街步行到斯坦霍普廣場。她擠在牛津街的人群中往前走,許多人都認得她,儘管她兩眼直朝著前方,還是感覺到他們的目光盯著她。 「隨便跑到哪裡,人們總是盯著你看,真討厭得要命。」 她略微放慢腳步。這真是個美好的日子。 她開了大門鎖,走進屋內,剛進去,就聽見電話鈴響。她不加思索地拿起聽筒。 「喂?」 她平時聽電話常用假裝的嗓音,可這回她忘了。 「蘭伯特小姐?」 「恐怕蘭伯特小姐不在家。你是哪一位*請問?」她馬上裝出倫敦土音問道。 單音節詞使她露了餡兒。一陣咯咯的笑聲從電話裡傳來。 「我只是要謝謝你寫信給我。你知道,你不必多這麻煩。承蒙你們請我吃了飯,我想應該送些花給你,表示感謝。」 他的聲音和所說的話告訴了她這是誰。就是那個她叫不出名字來的愛臉紅的小夥子。即使現在,她雖然曾看到過他的名片,還是記不起來。唯一給她印象的是他住在塔維斯托克廣場。 「你太客氣了,」她用自己的口音答道。 「你可高興哪一天出來跟我一起喝茶嗎?」 好大的膽子!她跟公爵夫人一起喝茶都不高興哩;他簡直把她當作是個歌舞女郎了。你想想看,這確實是挺滑稽可笑的。 「我想沒什麼不高興吧。」 「你這是真的嗎?」他的聲音聽來很激動。他有條悅耳的嗓於。「什麼時候?」 那天下午她根本不想上床睡一會。 「今天。」 「0.K.我從寫字間溜出來。四點半怎麼樣?塔維斯托克廣場一百三十八號。」 他這建議提得很好。他原可以輕易地提出個時髦場所,那裡人們都會盯著她看。這說明他並不只是想要人家看見他和她在一起。 她乘出租汽車去塔維斯托克廣場。她怡然自得。她正做著一件好事。若干年後,他將能告訴他妻子和孩子們,當他還是會計事務所裡的一個起碼小職員時,朱莉婭·蘭伯特曾跟他一起喝茶。她是多麼樸素,多麼自然。聽她隨隨便便地閒談,誰也想不到她是英國最偉大的女演員。要是他們不相信他這些話,他會拿出她的照片,上面簽著「你的真摯的」,作為證明。他會笑著說,當然啦,如果他當時不是那麼年輕無知,就不會厚著臉皮去邀請她。 她到達了那幢房子,付了出租汽車的車錢,突然想起還不知道他的姓名,等到女僕來開門時,將說不出是來找誰的。但是在尋找門鈴的時候,她看到那裡有八隻門鈴,兩隻一排,排成四排,每只門鈴旁邊有張卡片或者用墨水寫著姓名的紙條。這是幢老房子,給分成一套套公寓房間。她開始看這些姓名,覺得毫無把握,不知是否其中有一個會幫她回憶起什麼來,正在這時門開了,他站立在她面前。 「我看見你車子開過來,就奔下樓來。對不起,我住在三樓呢。我希望你不介意。」 「當然不介意。」 她爬上那不鋪地毯的樓梯。爬到第三層樓梯口時,她有點氣喘吁吁。他一股勁地連蹦帶跳,已經到了上面,好比一頭年輕的山羊,她想,可她卻不願說出她情願稍微慢一點。 他領她進去的那間屋子還算寬敞,但是陳設卻顯得肮髒而灰暗。桌子上放著一盆蛋糕、兩隻杯子、一隻糖缸和一壺牛奶。這些陶器是最低廉的貨色。 「坐吧,」他說。「水馬上就開。我去一會就來。我的煤氣灶裝在浴室裡。」 他走開後,她向四下察看。 「可憐的小乖乖,他一定窮得像教堂裡的耗子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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