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胖女人(5)_毛姆

三個胖女人(5)

　　弗蘭克兩眼淚汪汪。她忽然間覺得自己很軟弱很女性化，巴不得有個強壯的男人把她抱在膝上輕撫她，擁抱她，叫著她的乳名。只見她一聲不吭地跌坐在皮翠絲旁邊的一張椅子上。一個服務員走上前來。她可憐巴巴地朝咖啡和羊角麵包揮了一下手。

　　「我要一份和這一樣的。」她無可奈何地說道。

　　當她有氣無力地伸手去取麵包時，卻給皮翠絲一把將盤子奪了過去。

　　「不行，你別拿我的，」她說道，「你等著吃你自己的吧。」

　　弗蘭克用了一個在關係親密的婦女之間很少用的詞兒罵了她一句。這時，服務員將她要的羊角麵包、黃油、果醬和咖啡端了上來。

　　「奶油呢？你這笨蛋！」她像一頭走投無路的母獅般吼道。

　　她開始拼命吃。這時，泳客們完成了太陽與海水交給他們的任務，便進來喝一兩杯雞尾酒，屋裡的人開始越來越多。過了沒多久，埃羅偕羅卡麥爾親王姍姍而來。她披著一條漂亮的絲質披肩，一隻手緊緊地把它圍在身上，以便儘量讓自己看上去苗條些，頭仰著，免得讓他瞧見自己的雙下巴。笑聲爽朗的她覺得自己像女孩子般年輕。親王剛才還用意大利語對她說，她的眼睛美極了，藍色的地中海跟她的眼睛相比簡直成了豌豆湯。親王暫時告別一下，走進洗手間去梳理一下他黑油油的頭髮。他們約好五分鐘後再見面，然後一起去喝點東西。埃羅於是繼續朝女洗手間方向走去。她打算在兩頰再添一點胭脂，在兩唇再補一點口紅。在半路，她一眼瞧見弗蘭克和皮翠絲兩人。她停了下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哪！」她嚷道，「你們這兩個畜牲，豬玀。」她一手抓住一張椅子，叫了聲，「服務員。」

　　她已把約會忘得一乾二淨。一眨眼工夫，服務員已來到她身旁。

　　「這兩位女士吃什麼你就給我端什麼上來。」她吩咐道。

　　正低著頭吃東西的弗蘭克抬起她那又大又重的腦袋。

　　「給我拿些鵝肝醬來。」她吼道。

　　「弗蘭克！」皮翠絲嚷道。

　　「住嘴。」

　　「好。我也要一些。」

　　咖啡、熱騰騰的麵包、奶油以及鵝肝醬一起端了上來。大家於是各就各位。各人把奶油塗在鵝肝醬上吃了起來。一個個狼吞虎嚥地吃著一調羹一調羹的果醬，對著香脆可口的麵包嗄吱嗄吱地吃個痛快。那麼，埃羅心裡面的愛擱哪兒了呢？就讓親王自個兒守他的羅馬皇宮和亞平甯山脈古堡好了。大家都不說話，眼前這東西比什麼都重要，只一個勁兒地吃，興高采烈地吃，一表正經地吃。

　　「我有二十五年沒吃過馬鈴薯了。」弗蘭克說道，似乎經過一番遐思。

　　「服務員，」皮翠絲嚷道，「拿一份三人吃的炸馬鈴薯來。」

　　「好的，夫人。」

　　馬鈴薯端了上來。真是阿拉伯香料都沒它香。各人乾脆伸出手抓著便吃。

　　「給我來一杯不帶甜味的馬丁尼酒。」埃羅說道。

　　「吃飯的時候不能喝馬丁尼呀，埃羅。」弗蘭克說道。

　　「不能？你等著瞧吧。」

　　「那好。給我一份雙倍不甜的馬丁尼。」弗蘭克說道。

　　「拿三份雙倍不甜的馬丁尼來。」皮翠絲說道。

　　酒端上來後即被一飲而盡。三個女人先是面面相覷，繼而歎起氣來。過去兩周以來的誤會被化解了，各人胸中又湧起真摯的愛。大家簡直不敢相信，這麼一段貨真價實的友誼，自己竟然還想將其中斷。各人把馬鈴薯一掃而光。

　　「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巧克力奶油小蛋糕。」皮翠絲說道。

　　「那還用說。」

　　是的，那還用說。只見弗蘭克抓起一個整個地往大嘴裡塞，一口吞了下去，接著又抓一個。但在吃之前，她望了一下其他兩人，一把復仇之劍朝萬惡的莉娜的心臟刺去。

　　「隨便你們怎麼說，可事實上是她的橋牌打得實在糟糕。」

　　「糟透了。」埃羅附和道。

　　但皮翠絲突然覺得想要一份蛋白酥皮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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