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卡爾·麥 > 真假亨特 | 上頁 下頁
三〇


  「是的。我告訴您吧,我是在那兒出生的。當我還只有幾個星期天的時候,她就背著我走村串戶討飯。後來,她牽著我在她旁邊走。這引起了別人的同情。她從同情者那兒得到的東西,都賣掉。經常有人給了幾片麵包外,還給幾個芬尼,她就買燒酒喝。對她來說,酒重於一切,甚至重于她的孩子。」

  「這種狀況真是悲慘。我們最好不談這個了,好嗎?」

  「不!我對您說我母親這些事情,完全是為了將過去與現在進行鮮明的對比。我的母親被認為是不可救藥的,我被她引向下坡路上,一直走到被迫背井離鄉,跟一個鞋匠當學徒。這個鞋匠只要我當個補鞋匠,並不想把我培養成一個有手藝的人。我得到的食物很少,由於我消化得快,我老挨打。您可以想像得到,我是忍受不了的。我多次逃跑,多次被抓回來。這樣過了兩年,我什麼也沒有學到,仍然是個沒有用處的人。在一個美好的聖誕之夜,師傅送禮給他全家。可是對我,他一點點也不給。我向他要禮物,不但什麼也沒有得到,反而挨了一頓毒打。他從來沒有那樣狠毒地打過我,打得我背上鮮血淋淋,還把扔到冰冷的屋頂上去。那是我的臥室,地上只鋪了一小捆乾草,這捆草切得很細,實際上只能叫草屑。」

  「現在是石油大王,情況當然有所不同。」

  「大為改觀。但是,其間也受了許多年的苦。你接著聽我講那天,我在屋頂上凍得發抖,又逃跑了,而且跑得很遠,他們再也找不到了。我偷偷下樓,出了大門,在城裡兜圈子,拖著沉重的步子在深雪裡走,在可怕的風雪中向著我認定的目的地進發。」

  「仍想到哪兒去?」

  「當然是美國。」

  「精彩!」

  「是很精彩。但是當時我是怎樣理解的呢?我認為,只要一直朝前走,就可以到達美國。我聽說,那兒的人很富,我就是想富起來以後,衣錦還鄉,來羞辱這個師傅。我知道他只會補舊鞋。到時候,我要向他訂購一雙鋥亮鋥亮的新靴子,他是做不出來的。這樣,我要報復,把他做的蹩腳靴子連同錢一起扔到他的頭上,然後驕傲地返回美國。」

  「現在,您可以做了。」

  「是的。我將報復,要抓住他的胳膊,過去他打過我多少次,我就向他要多少塔勒。」

  「我對這個很滿意,衷心祝願他還活著。您的故事的開頭扣人心弦,但是也引起我反感。」

  「下面的也好不了多少。一件麻布上衣、一條麻布褲子、一頂舊式帽子、一雙木拖鞋,這些就是我的全部衣著,我穿著這些一直行乞到馬格德堡。」

  「天呀!走這麼長的路,沒有被警察抓住,這簡直是不可能的。」

  「我很狡猾,遇到危險的時候,就躲起來,寧願挨餓。」

  「你總能找得到給你飯吃的人嗎?」

  「找得到。我總是到最窮的家庭去,也去找手工業作坊的夥計。他們雖然笑我,還是不洩露我的秘密行蹤,並給我很好的指點,還給些吃的。不過,這種旅遊再也繼續不下去了。我一天比一天糟糕,到了馬格德堡,再也忍受不住饑餓和寒冷,終於倒在大街上的雪地裡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躺在一個帶有車篷的車子裡,耳邊傳來沉重的輪子壓雪的響聲。我躺在深草裡,蓋著兩塊蓋馬的毯子。不一會兒,我看見一張皮膚粗糙、凍得發紫的臉。他看見我睜開了眼睛,便問:

  「你活過來了,小夥子?你是哪兒的?』

  「薩克森。』

  「上哪兒?』

  「美國。』

  「唉呀!你父母答應了?』

  「我沒有父母,沒有任何親人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

  「修鞋學徒。』

  「名字?』

  「康拉德。』

  「好!聽著我現在對你說些什麼。你旁邊有個筐,裡面放著麵包和奶酪。你可以吃,想吃多少吃多少。然後,爬到草裡面去,我不叫你,你別出來。』

  「他講完這幾句話,就消失了。筐裡有半個麵包和一塊奶酪,我一口就吃光了。然後,又睡著了。我被叫醒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白天跟我說話,把我藏在車子裡的人,把車停在一個村子的街上。

  「小傢伙,你餓了吧?』他問,『睡足了?你沒有注意,我們停了幾次車?』

  「沒有。』

  「你要到美國去嗎?在我這兒,你可以得到最好的機會,因為我也到那兒去。你願意和我同行嗎?』

  「願意』

  「可是你好像沒有護照。』

  「我一無所有。』

  「聽著,這是不夠的。你使我為難。我從雪裡把你撿起來,願意照顧你,條件是你要答應我兩件事:第一,你必須服從我;第二,不能對別人說,你是什麼人,』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我答應。』

  「好!你就留在我這兒,到了美國再說。你叫我表叔。你的祖父是我父親的弟弟,你來自哈爾伯施塔特。我帶你來,是因為你其他親戚都死了。你已經在我這兒住了三個月。你只能這樣說,不能說別的。』

  「好的。』我痛苦地說。

  「這樣,你在我這兒會過得很好的。剛才路過一個城市,我在那兒的舊貨店給你買了一雙靴子和一套衣服。你穿上吧!』

  他讓我把破舊的衣服和拖鞋換成了他買的衣服和靴子。然後我坐到車夫高座上,到了我們歇宿的村子。」

  「這個救命恩人大概是個車夫,以趕車為業?」我打斷他的敘述。

  「是的。他是哈爾茨農民車夫。」

  「我瞭解他們。這些人過去拉著重載貨車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奔波,尋找臨時貨主,往往幾年才回來一次。他們的馬套著特殊的項圈,頂篷用動物皮做成。他們是誠實的人,可以相信他們會把貨全部送到。可是,您的車夫好像不大誠實,至少對您是這樣,因為他聲稱要到美國去,這決不是真話。他大概是利用您。」

  「是這樣的。可是,他最初使我很相信。我喂馬,洗刷馬,睡在馬廄,拼命地工作。可是,幾個月過去了,我們並沒有到美國。我當然知道他騙了我。但是,我喜歡這種無拘無束的生活,還是留在他的身邊。後來,我們到了海邊一個叫奧特恩多夫的地方,他在那兒攬到了一批貨。我到美國去的欲望突然重新湧上心頭。於是,我逃到了不來梅港。」

  「你身上有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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