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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為了給我們騰出地方。他們已得到我們來的通知,但他們預料我們明天早晨到,由於我們還未到,他們便派出了偵探。」

  「那些被派來報告我們到達的信使們已經來了,但揚帕猶他人還未到。」溫內圖說。

  「是的,他們還沒有到。在他們踏進我們的休息地點、闖進岩石隘口之前,還要等數小時。也許明天早晨他們才來,因為這條路的最後一段非常糟糕,以至夜晚它無法……你聽!他們真的來了,他們已到了!」

  從這三條漢子站立的地方上面可以聽到一陣響亮的歡呼聲,它得到了從下面傳來的回答。雖然天昏地暗,儘管道路難行,揚帕猶他人還是來了。已在這兒安營紮寨的人,拿著從篝火中取出來的樹枝跑去迎接新來的人。樹林變得明亮和熱鬧起來,這樣三條大漢就有被人發現的危險。

  「我們必須離開,」老槍手低聲說,「可到哪兒去呢?我們的前前後後,處處都是人。」

  「到樹上去,」老鐵手嚷道,「在茂密的樹枝裡我們可以等候人們的情緒平靜下來。」

  「好的,那就上去!哦,溫內圖已在上面了!」

  是的,阿帕奇人根本就沒有怎樣考慮。他一躍而上,藏在葉子的下面。其他兩人仿效他的做法,分別爬到鄰近的樹上。

  現在,借助篝火與火把的光亮,可以看見揚帕人來了。他們獲悉這兒有二十多個白人被折磨致死,就以為那是他們正要尋找的人,他們便要求看看這些死者。人們拿來火把,指給他們看。

  揚帕人看出來了,這些屍體不是他們要尋找的人。於是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就在這個時候,山谷下面的盡頭處傳來一聲拉得長長的呼喊,誰聽見這樣的呼喊,都無法忘卻:那是一個人的臨終呼喊。

  「呵!」在樹下站著的酋長們中的一個驚叫起來,「什麼事呢?黃太陽和四頭水牛在那下面!」

  又響起了一聲類似的呼喊,接著響了一陣劈啪的槍聲。

  「納瓦霍人,納瓦霍人!」其中的一個酋長叫嚷道,「溫內圖、老鐵手和老槍手把他們引來,以便為自己報仇雪恨。起來,你們這些鬥士們,向這些狗猛撲過去!消滅他們!把你們的馬留下,在樹下戰鬥!」

  一段時間內,一切都亂套了。有人去拿武器,有人給篝火添乾柴,以便獲得必要的光亮去戰鬥。有人大喊大叫,高聲呵斥。森林裡又響起了大喊大叫聲,劈啪的槍聲越來越近。黑糊糊的人影從一棵樹溜到另一棵,他們的槍閃爍發光。

  猶他人的回擊,起初是單獨進行的,這兒一個,那兒一個,隨後聯結成有反抗能力的班組。沒有集中的戰場,搏鬥圍繞著每堆篝火進行。是的,那是一些納瓦霍人。他們要對猶他人發動突然襲擊,但卻不懂得悄悄地制服站在山谷出口處的崗哨。其臨終呼喊警告了敵人。現在是一個對一個的肉搏戰,勝負取決於勇敢與否和人數的多少。

  事情已經明朗,猶他人在人數上佔優勢。此外,他們比納瓦霍人更加熟悉這個地方,這樣一來,納瓦霍人雖然格外勇敢,但被迫節節後退。人們用槍、短刀或者戰斧戰鬥。對這三個躲藏起來的目擊者來說,這是一幅令人心情難以平靜的景象:印第安人同印第安人展開生死存亡的鬥爭。這兒,兩人在可怕的大喊大叫聲中進行搏鬥;那兒,幾個人靜悄悄地在廝殺。誰倒了下去,勝利者馬上騎在他身上,取下他那帶發的頭皮,也許過了一會兒,他也失去了自己的帶發頭皮。

  那三個仍坐在篝火旁的酋長中的兩個,也怒衝衝地參加了戰鬥,以便通過自己的行動去激勵他們的人馬。第三個人背靠在篝火附近的一棵樹上,以銳利的目光追蹤著戰鬥的進程,不時朝右邊和左邊發佈他那大聲呵斥的命令。他是統帥,各條防線都操縱在他手裡。即使在納瓦霍人節節敗退時,他也仍然呆在他的位置上。

  戰鬥漸漸平息了。對這三位不情願的證人來說,現在是返回安全地點的時候了。通往他們隱蔽處的路是暢通無阻的。那個猶他人酋長始終站在原來的地方沒有動。

  「現在回去!」溫內圖叫喊道,「以後會燃起歡慶勝利的篝火,到那時候對我們來說就為時已晚了。」

  「我們把這個酋長也帶走嗎?」老鐵手詢問道。

  「好的,」老槍手悄悄地說,「我想去……」

  他吃驚地停住了。因為這時,一個矮小、瘦削、瘸著腿走路的小傢伙,從黑暗中閃電般闖出來,揮舞著獵槍,用槍托把酋長穩准狠地打翻在地上。隨後,他抓住紅種人的脖子,迅速往前拽,拽進黑暗中。同時,他嘴裡還迸出雖不是很大聲的,但還是可以聽明白的話來:「凡是老鐵手和老槍手能做的事,我們薩克森人大都也能夠做,懂得做!」

  「那是瘸子弗蘭克!」老槍手驚訝地說,「小傢伙真魯莽。我們必須趕快追上他,免得他幹傻事。」

  「魯莽?肯定不是!」老鐵手答道,「他是個古怪的侏儒,這是事實。但他勇敢大膽,根本不是輕率。我教育過他,可以說,我為他感到欣慰。」

  他們急忙往前走,跟在矮人後面,進入了黑暗中。他們幾乎已到達隱蔽處的人口,這時在他們面前響了一槍。緊接著,矮人用英語笑著說:「笨蛋,朝哪兒開槍,你可得注意呀!要是你想要擊中我,你就不可以放空炮!那時你會受到應有的懲罰,好吧,夜安!」

  「砰」的一聲,好像來自沉重的一擊,隨後鴉雀無聲,一片沉靜。三個人繼續往前沖,碰上了弗蘭克,「回頭!」他命令道,「這兒有人會要開槍和刺殺!」

  「住手,別開槍!」老鐵手警告說。

  「噢,是老鐵手呀!」小矮個子又用他家鄉的說話方式說,「您謝謝上帝讓您開口說話!要是我聽不出您的聲音,真的,我會開槍把您打得粉碎。」

  「您為什麼離開了隱蔽處?」老鐵手問道。

  「只是出於對您的擔憂我才披掛上陣的。您剛剛離開,就響起一陣大喊大叫聲,仿佛是希姆布賴人闖進了條頓人中間。接著而來的是一陣射擊,我很為您牽腸掛肚。所以我就拿著槍,悄悄地溜走了,其他人在黑咕隆咚中沒有察覺到我離開。左邊槍聲陣陣。估計您要朝右邊走,因此,我也向右走。那個酋長呆頭呆腦地站在樹旁,這使我惱火,我垂直地給他輕輕一擊,他就平躺地上了。我把他拽走,拖到安全的地方。可他對我來說太重了,我在他身上坐了一會兒,稍稍地休息了一下。這時悄悄地走來了一個紅種人遊擊隊員,把槍瞄準我。我把他的槍打到一邊,他的子彈飛進了銀河。我用我的槍托把他打倒,倒在酋長身旁。該拿這兩個小子怎麼辦呢?我一個人無法將他們拖走。」

  「我們幫助您。現在迅速離開!那兒底下已停止射擊,估計猶他人現在要回來了。」兩個失去了知覺的印第安人被拖到隱蔽處,照樣被捆綁住,嘴裡塞進布團。

  的確,猶他人回來了,而且是作為勝利者回來的。於是燃起了許多篝火,人們用火炬在樹林裡搜索死者和傷員。納瓦霍人按照印第安人的風俗習慣已將他們的傷亡人員帶走了。在每個被找到的死者身旁,都有大聲的悲歎和怒駡。把屍體堆在一起,以便光榮地埋葬。人們發覺少了三個酋長,看來是被納瓦霍人俘獲了。這時,森林中又響起了憤怒的鬥士們不停地狂叫聲。仍然剩下的兩個首領,把卓越的鬥士們召集來討論,討論時人們高聲地、怒衝衝地發了言。

  這使溫內圖想到要再次悄悄地溜出去,以便可能瞭解到猶他人所作的決定。這種事對他來說易如反掌。紅種人相信這兒別無他人,只有他們自己,所以便認為小心謹慎是多此一舉。已被打退的納瓦霍人肯定不會回來,而要是還回來,那就在底下山谷出口處設置崗哨。至於在山谷中間仍有比納瓦霍人危險得多的敵人,他們根本就沒有預料到。就這樣,溫內圖聽到了猶他人將要採取的一切行動。

  猶他人想在當夜就葬掉死者,挽歌可以留待以後補唱。現在當務之急,是要解救被俘的酋長們。這事甚至比等候溫內圖一行明天到達還要急迫。因為這些人要到銀湖上面去,無論如何必定落入猶他人手裡。所以要採取一切必要的措施,以便在黎明時,可以跨上馬,踏上跟蹤追擊的征程。

  現在,溫內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退回來。他看見在隱蔽處附近站著幾匹馬。這些牲口在戰鬥期間受了驚,離開了其它牲口。阿帕奇人突然想到新的俘虜——三個酋長和一個鬥士,還是要一起帶走,為此需要四匹馬。牲口附近沒有人,它們不怕他,因為他是個印第安人。他抓住一匹馬的籠頭,把它牽到隱蔽處。老槍手坐在攀緣植物帷幕後面迎接它。其它三匹馬也是這樣弄進來的。它們雖然稍稍打響鼻,但溫內圖使它們很快就平靜下來。隨後,阿帕奇人認真地把通往他們隱蔽處的所有足跡都抹掉了。

  在隱蔽處裡面,誰都不會覺得時間過得慢,因為要講述和要傾聽的事是那麼多。瘸子弗蘭克在他的朋友和老表旁邊坐下。弗蘭克與胖墩兒耶米,雖然有過種種表面上的口角,但從未離開過耶米。可自從他找到了這個阿爾滕堡的老表之後,情況就變了。杜樂說話不願高深難懂,並能讓老表把話講完而不隨時糾正他的話,這樣他就很有力量使他的老表依附于他。

  由於可以預料到第二天將非常艱苦勞累,安排好崗哨後,其他人便去睡覺,這當然很難做到。人們過了半夜才入睡,卻在拂曉時又醒了,因印第安人的撤退並非沒有嘈音。山谷裡再沒有一個猶他人了。這時,人們就可以離開隱蔽處了。

  為安全起見,首先派崗哨駐守在山谷的出口和入口處,接著搜查整個山谷。人們發現了一處群葬墓,它不外是在屍體上面簡簡單單地壘起的一堆石頭。周圍還有幾匹死馬,它們是被射偏的子彈擊斃的。如果要避開猶他人,通往銀湖的道路就要穿越荒涼的地區。那兒不易找到足夠的食物。這時,馬正切合需要。一個西部地區的漢子沒有苛求,不愛挑食。如果沒有別的東西可吃,他也以馬肉充饑。倘若他是印第安人的客人,時常會把已喂肥的狗作為節日燒烤給他端上來。因此,人們割下馬肉中最好的部位,分發給大家,並點燃了幾堆篝火,每人可以在火上燒烤他的一份馬肉,以便保存起來。

  猶他人撤走後,白人們取出了俘虜們口裡的布團。但當他們要求還給他們自由時,人們三言兩語答覆他們:溫內圖在「湖畔樹林」偷看了他們的信號語,因此暫時還不能釋放他們。他們默默無言。

  現在,當務之急是去查看被殺害的人。他們被嚴重折磨致死,這些站在屍體旁的漢子,早先見過許多屍體,有過許多經歷和體驗。但當他們見到死者刀痕累累的軀體時,他們也感到毛骨悚然。播什麼種子,收什麼果子:流浪漢們是自作自受,罪有應得。遭遇最慘的是紅發康奈爾:他頭朝下被倒吊在刑訊柱上,與他的同夥一樣,身上衣服統統被剝光了,紅種人私分了收繳來的衣服。被掠奪的藏寶圖無影無蹤,去向不明。如果不能把它從猶他人那裡要回來,只要兩個「熊」肯定沒有把銀湖的秘密洩露出去,那就得信賴老鐵手對這個傳奇般的寶藏隱藏處的瞭解了。

  人們從刑訊柱上取下死者,將他們並排地放著,用石塊蓋上。接著,他們跨上馬,由溫內圖帶路,沿著一條秘密的小路,朝銀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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