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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11.陷於困境

  在科羅拉多,在甘尼森河北面有多座高山聳立的地方,四條漢子正騎馬穿越一片長著矮草的高原,目力所及,既沒有灌木,也沒有樹木。雖然在遙遠的西部地區遇見不尋常的人物不足為怪,但這四個騎馬者必定在這裡會引起每個人的注意。

  他們中的一個人騎著一匹漂亮的、在某些阿帕奇部族那裡才飼養的一種黑牡馬。

  他的身材並不特別魁梧,但卻給人以力氣大和有韌勁兒的印象。曬得黝黑的臉上蓄著深黃色的絡腮鬍子。他穿著皮褲、一件獵人襯衣連同同樣衣料做成的外套和一雙高統靴子,他把靴子提高到膝蓋上。他頭戴一頂有寬邊帽檐的氊帽,帽帶四周插著大褐熊的耳朵尖。由幾條細皮帶編織成的寬腰帶上仿佛插滿了子彈,此外還插著兩枝手槍和一把長柄獵刀。從左肩膀到右邊的臀部挎著一根纏紮在一起,用來捕捉野獸的套繩。脖子上掛著一條結實的綢帶,綢帶上系著一個飾以蜂虎①毛皮的和平煙斗。右肩膀上扛著一枝步槍,其扳機的構造形式似乎很獨特。他背上背著一枝堅實的沉甸甸的雙筒獵槍,此槍是一種當今極為稀罕的獵槍。這條漢子就是老鐵手,一位名聲顯赫的獵人,他的這個綽號是這樣來的:他一拳就能把一個敵人打翻在地。他那漂亮的黑牡馬哈塔蒂拉是阿帕奇人酋長溫內圖送給他的禮物。

  ①蜂虎(kolibri):鳥綱,嘴細長而微彎,羽色鮮豔,覓食昆蟲,尤嗜蜂類,故名。

  騎馬走在老鐵手身旁的,是個矮小、瘦削、沒有鬍子的傢伙。他身穿一件藍色的燕尾服,後擺很長,黃色的鈕扣擦得很光亮。他頭上戴一頂寬大的女士帽,帽子上飄動著一片大羽毛。褲子很短,穿著一雙堅實的舊皮鞋,鞋上系著墨西哥的大馬刺。這個騎手身上帶著、掛著各種各樣的武器,這當然與他那副慈善的臉孔不十分協調。這個矮人就是黑利奧加巴盧斯·莫爾福伊斯·愛德華·弗蘭克先生,他的同伴們稱他瘸子弗蘭克,因為他早先受過傷,一條腿痛了。

  在這兩個人後面,有一個幾乎兩米高、瘦骨嶙峋的人,他騎著一頭低矮的老騾子,看樣子它幾乎沒有力氣馱這個騎手。這個男子穿的皮褲,原來肯定是為一個身材矮小但比較強壯的人做的。他的腳也穿著皮鞋,由於不斷縫補,如今已補了摞補丁,看不出原來皮鞋的模樣了。此人身上裹著一件牛皮襯衣,襯衣既沒有鈕扣,也缺少搭鉤和活結,袖子很短僅到肘。脖子圍著一塊棉布,已無法辨認它原先的顏色了。他尖細的頭上戴著的帽子,多年前曾是一頂灰色的大禮帽,也許它還曾戴在一個百萬富翁的頭上,但後來終於進入大草原,落到它現在的主人手裡。他把帽檐看作是多餘的,把它扯掉了,只留下一小塊,用作摘下這頂皺得無法形容的帽子時的把手。在用作腰帶的一根粗大的繩子上,插著兩枝手槍和一把剝帶發頭皮的專用短刀。此外,他身上還有許多口袋,裝著一個西部地區男子必不可少的所有零星物品。他的肩上披著一件塗膠的雨衣,可是這是怎樣的一件雨衣啊!這件精美的衣服頭一次著雨後馬上就縮水起皺,以致它再也無法完成本來的使命,此後不得不把它像一件匈牙利輕騎兵短上衣那樣來穿。一枝來複槍橫穿過他那兩條腿,獵人用這樣的槍射擊,總是百步穿楊、百發百中的。這個人有多大年紀,難以猜測,他的騾子的年齡也同樣無法確定。充其量可以猜想:兩者彼此十分瞭解,共同經歷過某些驚險活動。

  第四個騎手坐在一匹既高大又強壯的馬上。他又肥又矮,他那兩條短腿只能夠著馬肋腹的一半。因他受盡了脫髮之苦,雖然太陽熱辣辣地照射下來,可他仍戴著一頂皮帽。如果把他的頭髮搜集在一起,那也幾乎不如一隻老鼠的皮毛多。他穿一件皮大衣,皮大衣的袖子也很長,而在皮大衣下露出一雙翻邊的靴子。他配備了一枝長柄的來複槍。此外,他還有什麼武器,現在看不出來,因為皮大衣把一切都遮住了。

  這後兩位男子就是大衛·克羅內斯和雅各布·普菲費爾科恩,以高個子大衛和胖子耶米出名。他們總是形影不離,看到一個必定會看到另一個。耶米是個德國人,而大衛則是個美國佬,大衛在兩人相處的多年間向耶米學到了許多德語,他已能夠用德語表達自己的意思。如同這兩個騎手一樣,他們的牲口也是如影隨形,寸步不離的。它們總是呆在一起,一塊兒吃草,而當它們被迫與其它騎乘動物在一起時,它們倆也要離開它們稍遠點兒,自己則緊密地並排擠在一起,以便借助打響鼻、嗅一嗅和舔一舔來親熱一番。

  雖然還遠未到中午,但四位騎手必定已走了很大一段路程,並且也不僅僅是穿越鬆軟的草地,因為他們和他們的馬渾身都沾滿塵土。儘管如此,他們和他們的牲口都還沒有疲倦的樣子。要是他們還是覺得疲勞,那只能從他們默不作聲這種情況推斷出來。

  這一沉默首先是由騎馬走在老鐵手旁邊的瘸子弗蘭克打破的。他用家鄉的方言詢問道:「這麼說,今天我們要在埃爾克河畔克裡克人那裡過夜啦?到那兒去到底還有多遠?」

  「我們將在傍晚到達這條河流。」老鐵手答道。

  「傍晚才到?哎,真可怕!誰忍受得了!從早晨起我們就已上路了。我們得停一下,起碼讓馬兒喘口氣。您不也這樣認為嗎?」

  「當然囉。等我們過了這片草原後再停吧!那時將見到一片森林,那兒也有一條河。」

  「很好!那樣馬兒可以飲水,還可找到青草。可我們能找到什麼呢?昨天還剩下最後一塊牛肉,今天早晨只剩下骨頭。自此以後,什麼麻雀和其它野味兒的影子都見不到。我肚子餓得很,很快就得啃兩口,不然我就完蛋了。」

  「您不必擔心!我會弄到一塊烤肉的。」

  「不錯,不過一塊什麼肉呢!這片草原那麼偏僻,我認為連甲殼蟲都不會在它上面爬行。一個饑腸轆轆的西部地區男子到底該在哪里弄到一隻可供燒烤的動物呢!」

  「我看見它了。您牽著我的馬,同其他人一道騎馬慢慢往前走!」

  「什麼?」弗蘭克一邊問,一邊搖頭環視四周,「您已看見了可供燒烤的動物?我可根本沒有覺察到這種動物。」

  他接過老鐵手的馬韁,同大衛與耶米一道騎馬前進。老鐵手則向旁邊拐彎,那兒草原上有數座小山岡,那裡生活著一群草原犬鼠,像美洲的土撥鼠一樣因它們犬吠似的叫聲而得名。它們不傷人,卻非常好奇。令人奇怪的是,它們喜歡同響尾蛇與貓頭鷹一塊兒棲息。當人接近它們時,它們就直起身來看他。觀看時,它們有各種各樣滑稽的令人發笑的姿勢和動作。如果它們產生了懷疑,那它們就會閃電般快地鑽進它們的地洞裡,再也看不見了。如果能得到別的什麼動物的肉,這位獵人是鄙棄這種動物肉的,這倒不是因為它不能食用,而是因為他對此懷有一種偏見。雖然如此,如果想要殺死一隻草原犬鼠,那他就不能悄悄地接近,因為這些生物過於機靈。他必須激發它們的好奇心,並設法吸引著它們,直到他靠近到射程之內。要走到這麼近,只有他本人也做出種種極為可笑的姿勢和滑稽好笑的動作才行。到那時候,草原大鼠就手足無措,不知怎樣看待來者了。於是,一旦自已被動物察覺了,老鐵手便立刻開始擺弄各種姿勢和動作:時而漫無目的亂跳一陣,時而彎下腰身又跳起來,時而又自身旋轉,時而又像風車的翼那樣轉動雙臂,心目中只有一個目的:要越來越靠近這些動物。

  騎馬走在耶米和大衛旁邊的瘸子弗蘭克,見到老鐵手的這種舉止,憂心忡忡地說:「天哪,他到底怎麼啦!難道他的腦子不正常?他的舉止完全像喝了顛茄似的!——你們聽!他開槍了。」

  老鐵手快速地接連開了兩槍,兩槍聽起來幾乎像一槍那樣。他還向前跑了一段路,兩次彎腰撿什麼東西。隨後他便回到他的同伴們那裡。他捕殺了兩隻草原犬鼠,將它們塞進鞍囊裡,然後又跨上馬。瘸子弗蘭克擺出一副非常疑惑不解的面孔,一邊騎馬行進一邊問道:「難道這就是可供燒烤的野味兒?我表示最衷心的感謝。這樣的東西我不吃!」

  「難道您吃過嗎?」

  「沒有。這我絕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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