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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印第安人什麼話也沒有說。他把屍體從矮樹叢裡拖出來,再次檢查各個口袋。死者的樣子,令人毛骨悚然。不是因為被槍彈打中的傷口,而是由於他那張臉,被人用刀亂砍過,已面目全非,無法辨認。所有口袋,空空如也。當然,他的步槍也被拿走了。

  溫內圖若有所思地看著遠方,經過思索後說道:「你的同伴要去謝裡登。兇手中的兩個騎馬朝東南方向奔去了,他們也想到那兒去。為什麼他們拿走了他的信呢?因為他們需要它,想要利用它。為什麼他們毀了死者的容貌,讓人無法辨認出來?因為他們不想讓人們知道,克勒爾已經死了。他不可以死去,因為兇手中的一人會冒充克勒爾。」

  「可目的是什麼呢?」

  「這我不清楚,但會瞭解到的。」

  「那麼你想要跟蹤他們嗎?」

  「是的。阿帕奇人要到斯莫基希爾河那兒去,而謝裡登就在它的附近。如果他騎馬到這個地方去,通往謝裡登的路就不太遠了。這些白人,肯定居心不良。我也許能夠制止。這位白人你也一起去嗎?」

  「我要找一個離得近的農場,處理一下我手臂的傷口。當然,我很想到謝裡登去。也許我在那裡能把劫走的錢收回來。」

  「這麼說,你想跟我一起騎馬去囉?」

  「可我的傷口怎麼辦呢?」

  「讓我檢查一下你的傷口。在農場裡你雖然得到照料,但找不到醫生。我懂得怎樣治療傷口,並能將碎骨再固定住,還有很好的辦法對付創傷熱。讓我看看你的臂膀!」

  克勒爾早已把美國佬燕尾服袖口拆掉。因此,哈特萊現在把手臂露出來就不費吹灰之力了。溫內圖檢查傷口後聲稱,傷口並不像外表顯示的那樣嚴重。子彈是從很近的距離射出的,它順利地穿過了骨頭。阿帕奇人從他的鞍囊取出一種晾曬乾的植物,沾濕它,將它敷貼在傷口上,然後鋸兩塊合適的夾板,非常熟練地把胳膊包紮好,一個外科醫生用現有的手段做起來也不會比他更熟練了。末了他表示:「這位白人你可以放心地跟我一起騎馬。創傷熱根本不會出現,『或者只有到了謝裡登才會發生。」

  「我們不想知道第三個兇手在幹什麼嗎?」哈特萊詢問道。

  「不要。他在尋找你,但找不到你的足跡。他會去跟隨另外兩個人。也許他還有其他的同夥,他先去探訪他們,與他們一起騎馬到謝裡登去。阿帕奇人從居住過的一些地方獲悉,在堪薩斯,有許多被稱作流浪漢的白人集結在一起。兇手有可能屬￿這幫人。如果是這樣,就不難猜到,流浪漢們打算襲擊謝裡登。我們不能耽誤時間,必須趕快去通知那兒的白人。我知道兇手的目標,因此不必跟蹤他們的足跡,我們選擇另一條路。」

  「我們什麼時候可到謝裡登?」

  「我不清楚你騎馬的技術如何?」

  「我當然不是馬術家。我在馬鞍上坐得很少,不過我不會讓自己摔下來的。」

  「這樣,我們就不能飛馳,但可以通過堅持不懈的努力彌補過來。我們要通宵達旦地騎馬,早上就可抵達目的地。我們跟蹤的那些人,夜裡會躺下休息,因此會比我們晚些抵達。」

  「可憐的克勒爾屍體怎麼辦?」

  「我們把它埋掉。」

  地是松的,雖然只能使用短刀來挖土,但很快就挖出了一個深坑,死者被安葬在裡邊。接著,美國佬摘下帽子,合攏雙手。他這樣做是否真的在為死者祈禱,那是可疑的。阿帕奇人一本正經地朝正在落山的太陽望去。看樣子,他的眼睛在尋找西方那邊的極樂世界。他是個異教徒,但他確實以他的方式在祈禱。隨後,他們邁步向馬兒走去。

  「你可以騎我的伊爾奇,」阿帕奇人說道,「它步態輕盈、平穩,如同水中的皮筏那樣。我騎那匹無騎手的馬。」

  他們跨上馬離開了,先朝西走了一段路,繼而轉向北。的確,馬兒已經跑了很遠的路,但它們步子輕鬆,仿佛剛從牧場出來似的。太陽下沉,越沉越低,最後在天邊消失了。短暫的黃昏很快就過去了,接著便是漆黑的夜晚,這使美國佬膽戰心驚。

  「這麼黑咕隆咚的,你也不會迷路嗎?」

  「我從不迷路,不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都是如此。他像一顆總是處於準確位置上的星星,如同白人熟悉他房子裡的各個房間一樣,熟悉這個地區的所有地方。」

  「可途中有許多障礙物,人們在黑暗中無法看清啊!」

  「我的眼睛夜裡也看得清。凡是他察覺不到的,肯定都逃不過他的馬的目光。你騎馬不要走在我旁邊,要在我後面,這樣,牲口就不會步伐錯亂。」

  馬和騎馬人行動如此熟練,準確無誤,簡直不可思議。時而慢步,時而小跑,走了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繞過了每個障礙物。有時候,要避開沼澤地,涉水過小溪。他們從一些農場旁邊經過,溫內圖總是十分清楚他在什麼地方,溫內圖這一優點使美國佬很放心。他的胳臂很令人擔心,但那創傷草藥療效驚人,他甚至不覺得疼痛,有一次停下來,讓馬飲水,他順便用涼水濕潤了一下繃帶。午夜過後,溫內圖取出一塊肉給哈特萊吃。除此之外,他們的行動沒有受到任何干擾。當越來越濃的涼意宣告早晨來臨時,美國佬自言自語道,他完全能夠在馬鞍上坐更長的時間。

  東方已發白,然而地形輪廓仍無法看清,因為一層濃霧籠罩在大地上。

  「那是斯莫基希爾河的霧,」酋長解釋說,「我們很快就要抵達那裡。」

  從他的話可以聽出來,他要繼續講下去,可他勒住他的馬,朝左邊細聽,那有力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必定有人飛騎而來。沒錯,他靠近了,又飛奔過去了,閃電般快,就像一個幽靈那樣。這兩個人既沒有看見他,也沒有看見他的馬。惟有他那頂黑糊糊、有寬邊帽檐的帽子——它從直垂地面的濃霧中凸出來——一瞬間可以看得見。數秒鐘後,馬蹄聲也聽不見了。

  「唉!」溫內圖驚異地叫道,「那是個白人!能像這個男子這樣騎馬的,只有少數幾個白人可以做到。老鐵手和老槍手就是這樣騎馬的。老鐵手不在這裡,我同他在銀湖上面相會。而現在老槍手應在堪薩斯逗留,會不會那就是他呢?」

  「老槍手?」美國人說道,「那可是一位顯赫的西部地區男子啊。」

  「他與老鐵手是溫內圖所認識的最優秀、最勇敢和最有經驗的白人。他是他們倆的朋友。」

  「這個男子似乎很匆忙。他要到哪兒去呢?」

  「到謝裡登去,因為他的方向就是我們的方向。左邊是伊格爾泰爾,我們前面是淺灘,它在河上。我們馬上就要來到淺灘那兒。到了謝裡登,我們就會知道那個騎馬的人是誰。」

  早晨的清風開始把霧靄驅散,他們很快就見到了面前的斯莫基希爾河。阿帕奇人的地方知識是可靠的。他準確地來到有淺灘的河岸。在這裡,河水幾乎沒有到達馬的身軀,因此,淌水過河很容易,沒有危險。

  在河的那一邊,騎馬人要穿越一片矮樹林,矮樹林在河岸上延伸。接著,他們騎馬又穿越一片一望無垠的草地,才終於到達了謝裡登——他們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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