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卡爾·麥 > 銀湖寶藏 | 上頁 下頁
一四


  「一個正派人寧可把這類事情埋藏在自己心裡,也不想去談論它。我要談的只有一個人,從我身邊逃脫的最後一個人,他是一個團夥剩下來的,又是這個團夥的首領,最最壞的傢伙!」

  老人咬牙切齒地、慢慢地講述,仿佛每個詞他都想要強調一下

  他這樣說話提高了大家的注意力,人們圍攏得更緊,請求地注視著他」,卻又什麼都不提問。他向火堆凝視一會兒,用腳捅著燃燒的木柴,仿佛他只對自己說話。「我沒有槍殺、沒有捅死他們,而是打死他們,一個接一個地打。我要把他們活生生地折磨死,使他們像我的家庭,像我的妻子和兩個兒子那樣死去。他們是六個人。其中的五個我已在短時間內幹掉了。第六個溜掉了。我走南闖北追捕他,直到看不見他的蹤影為止。我雖然還沒有再見到他的足跡,但他仍然活在人世,因為他比我年輕,年輕得多,因此我推測,我這雙老眼睛在永遠閉上之前還會見到他的。」

  出現了長久的沉默。大家都覺得,這涉及到一件異乎尋常的事情。長久的間歇後有一個人才問:「布倫特爾,這個人是誰?」

  老人從沉思中驚起:「他是誰?絕不是印第安人,而是個白人,一個可惜的人,紅種人中沒有這樣的人。是的,我甚至要跟你們說,他和你們大家一樣、也和我一樣,是個伐木工。」

  「怎麼?是伐木工殺害了你的家人?」

  「是的,是伐木工!你們根本沒有理由為你們的行業而自豪,覺得你們比印第安人優越。在這兒坐著的,我們大家都是盜賊和扒手。」

  這一論斷遭到了激烈的非議。布倫特爾堅定不移地繼續說:「我們旁邊的這條河,我們砍伐並出售其樹木的這片森林,都不是我們的財產。我們強佔屬￿國家或者甚至是私人的東西。我們會擊斃任何人,即便是合法佔有者,假如他要把我們從這兒趕跑的話。這不是掠奪嗎?」

  老人環視四周,因為沒有人馬上答話,他便說下去:「當時我正同這樣的強盜打交道。我從密蘇裡那邊過來,手中拿著真正的地契。我的老婆和兒子跟我在一起。我們帶來幾頭牛,幾匹馬,幾隻豬和一輛滿載家用器具的大車,因為,我跟你們說吧,我還可以算是富有的。附近一個移民都沒有,而我們也不需要別人,因為我們的四雙手又強壯又勤快。木屋在短時間內就建造好了。我們開墾了一塊可耕地,把地上的野草燒盡,開始播種。在一個美好的日子,我發現丟失了一頭奶牛,就進森林去尋找。我聽到斧頭的砍伐聲,循聲走去,見到六個伐木工在砍伐我的樹木。奶牛躺在他們身旁。他們槍殺了它,想把它吃掉。事情就是這樣,處在我的位置,你們會幹什麼?」

  「把這些小子擊斃!」有個人聲稱,「這完全合情合理。按照西部的法律,一個偷馬或者牛的竊賊是註定要死的。」

  「這話不錯。但我沒有那樣做。我平心靜氣地同他們說話,只要求他們離開屬￿我的地方,賠償我的奶牛的錢。他們取笑我。第二天我又丟失了第二頭奶牛,也是這些伐木工搶走的。我再去找他們時,他們已把牛剁成塊,將牛肉片掛起來晾乾,準備做於肉餅。我以我的權利相威脅,要求賠償損失。伐木工頭舉起步槍對著我。我用我的子彈回擊他把他的槍擊壞。我不想把他本人擊傷。接著趕緊回去把我的兒子們叫來。我們父子三個絕不害怕這六個人。然而當我們來到現場時,他們已遠走高飛。現在要小心謹慎。我們始終在最貼近木屋的周圍活動。第四天,儲備緊缺,我與老大外出搞肉。當然,我們要小心,但見不到伐木工們任何蛛絲馬跡。我們倆後來慢悠悠地、悄悄地潛行,穿越森林,也許彼此相隔二十步遠,突然我看見那個首領在一棵樹後站著。他沒有瞧見我,卻見到了我的兒子,並舉起步槍瞄準他。我這號人,不在萬不得已時從不會殺害一個人。我急忙猛撲過去,從他手中把步槍奪過來,從他腰帶中拔出短刀和手槍,我立即給了他一記耳光,他摔倒在地上。他十分沉著鎮定,還在我能夠向他伸出一隻手時,便已迅速爬起來跑掉了。」

  「我的天哪!這件蠢事以後會讓你遭殃的!」一個人叫嚷著,「毫無疑問,此人以後要報這一記耳光之仇。」

  「是的,他報了,」老人一麵點點頭,一面站起來來回走動一會兒,往事的回憶使他情緒激動起來。接著他又坐下繼續說:「我們很走運,打獵獲得了豐收。我們回家時我先到屋後把獵物放下來。我覺得好像聽見約翰驚叫的呼聲,但遺憾的是我沒有留意它。進入木屋時我見到家人躺在灶邊,手腳被捆綁著,嘴被堵塞著。與此同時我被揪住,被推倒。伐木工們在我們外出時來到農場,把我妻子和小兒子制服,正等待我們回來。當約翰先走進屋裡,伐木工迅速向他猛撲過去,他來不及向我發出警告。我的遭遇與我的家人一樣。一切都發生得那麼意外,那麼迅速,我還沒有想到反抗,就已被捆綁。接著他們將一塊破布塞進我的嘴裡,使我無法叫喊。隨後發生的事,簡直無法用言語來敘述。因為我開了槍,他們譴責我罪行重大,死有餘辜。另外,這些惡棍開始大喝我的白蘭地酒,喝得酩酊大醉,完全失去了人性。他們決定要幹掉我們。作為對我打首領耳光的特殊懲罰,他要求我們也那樣挨揍,就是說,要把我們鞭打致死。他的同夥中,兩個贊成,三個反對。但他自行其是。我們被拉到籬笆外面。首先輪到的是我妻子。他們把她牢牢綁住,用棍棒打她。他們中的一個人不想再這樣折磨她了,便朝她的頭開了一槍。兩個兒子的遭遇比她更慘。他們簡直是被鞭打致死。我躺在旁邊,目睹這些慘狀,最後才輪到我。夥伴們,我跟你們說,我覺得那一刻鐘是漫長的。我像發瘋似的,卻無法制止這種慘無人道的行為。終於輪到了我。我被從地上拽起來,被綁住,棍棒對我的打擊,我已感覺不到了。我的心靈已處於一種對肉體痛苦毫無感覺的狀態。突然,從玉米地傳來一聲響亮的呼喊,這呼喊暫時沒有被伐木工們注意到,接著一聲槍響,隨著槍聲我暈過去了。」

  「沒有人來救你嗎?」

  「有人來救我。有一個人。老遠他就從我頭部姿勢看出,我正處於危險之中,所以他發出呼喊,並鳴槍警告。他向空中只開了一槍,隨後便火速趕來,其中的一個小子認出他,驚叫他的名字。陰險的謀殺,他們幹得出來,但要同面前這個人交手,六個流氓都沒有膽量。他們利用木屋作掩護,逃進了森林裡。」

  「這麼說跑來的人必定是個赫赫有名的西部漢子啦?」

  「西部漢子?呸!那是個印第安人。是的,我跟你們說,一個紅種人救了我!」

  「一個紅種人?六個伐木工都被他嚇跑了,他這麼可怕?不可能!」

  「他就是溫內圖!」

  「溫內圖這個阿帕奇人?真是走了好運!如果是這樣,誠然是可信的!當時他有那麼大的名聲嗎?」

  「他雖然剛剛開始出名,但是那個叫出他的名字、接著就拔腿逃跑的伐木工,大概曾以某種方式認識過他,這一方式使他不希望與他第二次相遇。此外,你只要見到過溫內圖,哪怕只有一次,你就知道,光是他的露面就會給人留下什麼印象。」

  「他讓這些傢伙跑掉了?」

  「是的,暫時的。不讓他們跑,那你打算怎樣做?他雖然從他們匆忙的逃跑中看出,他們很可疑,然而他還不瞭解實際情況。發現了屍體後,他才知道那些人殺了人。但是他無法去追捕逃跑者,因為當務之急是照顧我。我醒來時他跪在我身邊。他為我解開繩,把堵嘴的東西取出來。我真的沒有感到疼痛,我要起來,要去報仇雪恨,但被他制止了。他把我和屍體弄進屋裡,這樣要是伐木工們膽敢再來這裡,我還能夠抵抗一陣子——接著他騎馬去找最近的鄰居,請人幫忙照料我。我跟你們說,這個鄰居住在三十多裡遠的地方,溫內圖還從未到過那裡。雖然他是傍晚才去的,但還是找到了。早上他帶鄰居和一個奴僕來到我這裡,隨後就離開了,去追蹤兇犯的足跡。他一個多星期沒有回來。這期間我把親人的遺體埋葬了,並委託鄰居將我的財產賣掉。我那軟弱無力的四肢尚未恢復健康,我帶著真正的痛苦期待著阿帕奇人的歸來。他跟蹤伐木工,竊聽他們的談話,聽說他們要到斯莫基希爾河那兒去。他沒有在他們跟前露面,一點兒也沒有傷害過他們,因為報仇是我的事情。不久,我就拿起獵槍,騎上馬離開了那裡。其餘的事你們已經知道或者可以猜出來!」

  「我們不知道。你務必說下去!」

  「你們可以想到,講下去不會給我帶來任何樂趣。五個人已被我一個接一個地幹掉,第六個,也是最壞的一個逃脫了。我已說過,他是伐木工,因此我也成了伐木工,因為我相信,只要幹這一行,總有一天,我會碰見他。喏……看呀!那是些什麼人?」

  他一躍而起,其他人也跟著站起來,兩個用五光十色的布裹著身體的人影從森林的黑暗中走到篝火附近。是印第安人,一個年長的,一個年輕的。長者舉起手說:「不必擔心,我們不是敵人!黑托姆認識的伐木工們在這兒工作嗎?」

  「是的,我們認識他。」布倫特爾確認道。

  「他為你們去取錢,是嗎?」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