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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老鐵手』是與溫內圖歃血為盟的兄弟,我們騎一匹母馬所生的顏色相同的兩匹馬,更能顯示出這一點。我求了我的父親,他同意我把這匹黑馬送給你。它的主要優點是跑得快,因此名叫『哈塔提特拉』意為「閃電」,它受過最好的印第安式訓練。它還很年輕,會很快適應你的。它會愛你,無論遇到什麼危險都不會撇下你不管。」

  面對如此慷慨的饋贈,我連話都說不出來。我第一眼就看出,這匹黑馬有我的紅鬃白馬五倍那麼棒。我正要表示感謝,已經沒有時間了,「好太陽」發出了起程的信號。

  印第安人有個習慣:外出的戰士要由留下來的送上一程;但今天沒有,因為「好太陽」不願意這樣。護送我們的三十個戰士甚至沒有同他們的家人告別。也許這件事已經事先做過了,戰士的尊嚴不允許他們這樣做。

  只有一個用言語告別的人,那就是塞姆·霍肯斯。他看到了站在婦女們當中的克莉烏娜—愛,於是,在鞍子上坐好後,他引著他的騾子走到她面前,問道:

  「克莉烏娜—愛聽見我在地上的洞裡看到什麼了嗎?」

  「你說了,我聽見了。」她回答。

  「我還能說出好多來,比如說關於你的。」

  「關於我?我也鑽到那個洞裡去了?」

  「是的。你的未來就在我面前,想讓我告訴你嗎?」

  「是的,告訴我吧!」她急不可待地問道,「未來會給我帶來什麼呢?」

  「你的未來不會給你帶來什麼,而是搶走什麼——對你來說非常珍貴的東西。」

  「是什麼?」她惴惴地問。

  「你的頭髮。幾個月後你就會失去你的頭髮,成個可怕的禿頭,就像月亮一樣——它也沒頭髮,那時我就會把我的假髮送給你。再見吧,可憐的月光!」

  他哈哈笑著騎騾子走開了,而她則背過身,為自己由於好奇而碰來的一鼻子灰而感到羞恥。

  我們騎馬前進的順序是自然而然形成的。「好太陽」、溫內圖、他妹妹和我,我們走在隊伍的最前列。隨後是霍肯斯、斯通和帕克。他們後面跟著三十個阿帕奇戰士,他們輪換著管那些馱東西的馬。

  「麗日」按照男子騎馬的方式坐在鞍子上。我已經知道,她是個出色的、極有耐力的騎手。誰要是在路上遇到我們,不認識她的,肯定會把她當成溫內圖的弟弟;可眼尖的人不會看不出她臉部柔和的女性線條。她很美,確實很美——儘管穿的是男裝。

  至於我的黑馬,事實很快就說明我這次換馬換得真是大值了。它跑起來沒有誰能追得上,走起來則十分平穩,步子大而不知疲倦,有個強健的肺。溫內圖的馬和我的同樣優秀,它叫「伊爾奇」,意思是「風」。美斯卡萊羅人會培育品質優秀的馬匹品種,這兩匹就是培育的結果。我在阿帕奇人那裡呆的時間雖然不短了,但卻從來沒有見過它們。那麼多個星期裡,我接受的「培訓」占去了我太多的精力,使我錯過了許多進一步瞭解東西的機會。

  我的夥伴們也分享著我的快樂,尤其是我的塞姆——他雖然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讓我牢記自己是個不可救藥的『青角』,但卻打心眼裡為我這個他從前的學生感到驕傲,為我獲得的每一次承認而驕傲。

  路上的最初幾天沒出任何事。阿帕奇人上次用了五天才從發生戰鬥的地方返回石堡——由於要押送俘虜,另外還有傷員,前進的速度放慢了。可我們這回只用了三天就到了克雷基·佩特拉被拉特勒殺害的地方,因為我們開頭兒的大方向主要是向北。我們在那兒宿了一夜營,阿帕奇人壘起石頭,立起一個簡樸的紀念碑;溫內圖在這兒比平日裡還要嚴肅。我向他和他的父親、妹妹講述了克雷基·佩特拉以前的生活。

  第二天早上繼續前進,先是沿著我們當初測量的路線走了一段,來到了測量工作由於遭到突然襲擊而中斷的地方,標杆還都插在那兒。我本可以立刻重新開始工作的,但我沒有,因為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

  原來阿帕奇人在戰鬥結束後沒有想到要埋葬死去的白人和奇奧瓦人,而是讓屍體就那麼原樣躺在那兒了。他們沒有做的事情,由老鷹和其它猛獸做了——不過是按它們的方式白骨遍地,都被啃得差不多了,還有腐爛的肉粘連著。把這些遺骨收集起來合葬在一個墓裡,對我和塞姆、迪克、威爾來說真是件可怕的工作,阿帕奇人都沒有參加。

  一天就這樣結束了,我第二天才開始我的工作。除去給我幫些必要的忙的戰士,溫內圖給我的幫助很大,他的妹妹則幾乎不離我的左右。比起當初和那些討厭的人打交道,這回幹起來完全是另一碼事了。我沒用上的紅種人,便在周圍遊蕩,晚上帶回些獵物來。

  可以想見,我的工作進展很快,雖然這個地區工作起來有難度,我還是只用了三天就到了和相鄰的一隊交接的地方,再加上個第四天,我就完成了圖紙和日誌。能這麼快結束工作很好,因為冬天的腳步很快,夜裡已經很冷了,我們得讓火一直著到天亮。

  如果我說過阿帕奇人對我有所幫助,那麼我卻很難說他們願意這樣做。他們是聽從他們酋長的命令,看得出,當我不需要誰幫助的時候,他會很高興的。晚上我們坐在一起的時候,那三十個印第安人總是坐得離我們遠遠的。這,兩個酋長都看在眼裡,可卻沒說什麼。塞姆也發覺了,對我說:

  「他們根本不想好好幹,這些紅種人。這話總是沒錯:印第安人是能幹的獵人、勇敢的戰士,可除此之外就是懶漢。他們覺得這工作沒意思。」

  「他們給我幹的那些事一點兒都不累人,根本稱不上是工作。」我回答,「他們不樂意大概另有原因。」

  「是嗎?什麼原因?」

  「他們像是惦記著他們那個巫師的預言,相信他的話超過相信您的話,親愛的塞姆。」

  「可能,他們可夠蠢的。」

  「再說我的工作也遭到他們的厭惡。這地方是他們的,而我卻為別人——他們的敵人——測量這兒的土地。這一點您也得想到,塞姆。」

  「他們的酋長要這樣做。」

  「當然。可這並不等於普通的戰士都贊同;他們暗地裡都反對。他們坐在一起輕聲交談的時候,我從他們的表情看出來,他們是在談論我,而且談的內容沒什麼能讓我高興的。」

  「我也這麼覺著,不過這對我們來說無所謂。他們想些什麼,說些什麼,不會對我們造成什麼危害;重要的是『好太陽』、溫內圖和『麗日』,對這三個人,我們沒什麼可抱怨的。」

  他的話是對的。溫內圖和他的父親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從真正的兄弟情義出發給我以幫助和支持,那印第安女孩子則從我的眼睛裡看出我的每一個願望。她好像能猜透我的每一個念頭。她總是去做我想要的,卻無需我說出來,甚至包括那些別人從不會注意到的小事。一天天過去,我對她愈來愈心存感激。她是個敏銳的觀察者、專注的傾聽者。使我感到高興和滿足的是,我發現自己有意無意地成了她的老師,她熱切地向我學習著。我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睛凝視著我的嘴唇;我做什麼事,她也做什麼事,儘管那可能違背她那個種族的習慣。她像是只為我而存在似的,也比我更關心我過得是否舒適——我自己卻沒想過要比別人過得更好。

  第四天晚上工作結束了,我把測量儀器重新裝起來。我們做好了上路的準備,第二天早上就出發了。兩位酋長選定了同一條路,即當初塞姆帶我到這個地區來時走的那條路。

  在路上走了兩天后,我們遇到了人。我們到了一片平坦的、長著灌木的草地上,這裡能見度良好,這在西部永遠是件好事——你不知道會碰上些什麼人,如果能事先就看到有人走來總是好的。我們看到有四個騎手迎面而來,是白人。他們也看見了我們,便停下了,不知道該繼續前進還是該躲著我們走。對白人來說,區區四個人,卻碰上了三十個紅種人,這可不是件愉快的事——尤其是在不知道這些印第安人來自哪個部落的情況下。可他們也看到有白人和紅種人在一起,似乎使他們消除了顧慮,因為他們還是帶烏按先前的方向走了。

  他們的穿著像牛仔,帶著長槍、刀子和左輪槍。離我們還有二十步遠的時候,他們把馬勒住,照習慣把槍拿到手裡,做好射擊準備。其中一個人向我們喊道:

  「你們好,先生們!有必要動手嗎?」

  「你們好,先生們!」塞姆回答,「儘管把槍收起來吧!我們不想吃了你們。能告訴我們你們從哪兒來嗎?」

  「從老密西西比河那邊來的。」

  「你們要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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