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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就是那張美麗的熊皮。我要是自己鞣皮子,現在就能穿著件漂亮的獵裝了。可現在衣服沒了,那張皮也斷送了。」

  「可惜!但願以後還有機會打死一隻灰熊,那時我就再把熊皮送給您。」

  「您送給我或者還是我送給您吧,尊敬的先生!您可別以為灰熊會跑來跑去地,專為等著天底下最棒的『青角』來捅死它。當時是個偶然,您還用不著為此就沾沾自喜,像您剛才開的那個玩笑似的。我們就不用想著打灰熊了,至少在我們要去幹活兒的那地方沒有。讓您接著去幹那活兒,這可真是夠大方的,不是嗎?」

  「很大方,塞姆,非常大方!」

  「是的!這樣,您得到了您的錢,我們也得到了我們那份兒,也許——老天!——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您發了!」

  「您猜著什麼了?」

  「您能得到所有的錢!」

  「我不懂您的意思。」

  「可這很好懂啊。如果工作完成了,就該得到報酬。其他的人都完蛋了,都死了,那您肯定也會得到他們那份兒。」

  「別異想天開了,塞姆!人家不會讓您算計的這種好事兒成真的!」

  「什麼都是可能的,可能的!只是您得會幹,您得要求得到全部。再說話兒也確實幾乎是您一個人幹的。您願意嗎?」

  「不,我可不想因為自己的貪婪而遭到別人的譏笑。」

  「『青角』,還是個『青角』!我告訴您,您那種德國式的謙虛在這個國家裡根本沒有地位。我是為您好,所以您聽我說:丟開您那個想當牛仔的念頭吧!因為您這麼個人一輩子也成不了牛仔!您得另想條出路,而這,第一是錢,第二還是錢。現在如果您聰明點兒的話,您就可以賺上不小的一筆,在這以後的一段時間之內您就不用為錢發愁了。可如果您不聽我的勸,……

  「等著瞧吧。我不是為了要當牛仔才越過密西西比河的,即使我成不了牛仔,也不會失去希望;那樣的話恐怕只有您才真讓人難過呢。」

  「我?為什麼是我?」

  「因為您費了那麼大的勁要把我培養成一個牛仔;早就有人跟我說過,我肯定會有個什麼都不懂的老師的。」

  「什麼都不懂?我?塞姆·霍肯斯什麼都不懂?嘿嘿嘿嘿!我什麼都懂,什麼都懂!我甚至還知道怎麼撇下您一個人站在這兒,先生!」

  他走了,可走了幾步又站住,轉過身宣佈:

  「您記著,如果您不去把所有的錢都要來,我就去要,然後把錢塞在您的口袋兒裡——就這麼定了!」

  說完他走了,想把步子邁得莊重些,可效果卻恰恰相反。這可愛的人,他想讓我事事都好,也就是說,全部的報酬也要到手,這根本就不可想像。

  「好太陽」的話果然是真的:一個印第安戰士即使要遠行也不需要特別準備,就是今天,石堡裡的生活也像往常一樣,絲毫看不出馬上就要旅行了,就連往常照料我們吃飯的「麗日」,也一如既往。要是一個白人女子打算出門做一次小小的郊遊,她會怎樣的激動不已、事先要做多少準備啊!這個印第安女孩子就要做一次充滿艱險的長途旅行,去認識白人吹噓的文明了,可從她的一舉一動裡你卻看不出她有任何變化。既沒有人問我什麼,也沒人請我去指點什麼。我唯一要做的,就是把那些測量儀器包好,為此我從溫內圖那兒拿了許多柔軟的棉布單子。像往常一樣,我們整個晚上坐在一起,對即將開始的旅行卻隻字未提。當我要去睡覺的時候,一點兒都沒有馬上就要遠行的感覺。印第安人的從容冷靜傳染了我。早上我不是自己醒的,而是被霍肯斯叫醒的。他告訴我上路的準備已經全做好了。天幾乎還沒亮,這是個深秋的清晨,它的涼意證明這次旅行不能再推遲了。

  我們簡短地吃了早飯,然後石堡裡所有的居民——按習慣的說法就是「傾巢而出」——陪送我們下到河邊。在那兒要舉行一個儀式,巫師要宣佈這次旅行是否會順利。

  住在石堡附近的阿帕奇人也來參加儀式了。我們的大牛車還放在那兒,帶不走了,因為它太沉重,會影響我們行進的速度。現在它充作了巫師的「聖物」,他用一塊布把它蓋上,並在後面躲了一陣。

  人們在車四周圍了一個大圈,然後紅種人眼裡的「聖事」就開始了,我暗地裡卻稱它是一場「表演」:從車裡傳出一陣呼嚕呼嚕的聲音,就像是有些貓啊狗的撞到一塊兒去了似的。

  我站在溫內圖和「麗日」兩人中間。這對兄妹的相像今天顯得尤其突出,因為「麗日」穿上了男裝。她的外衣和他哥哥的一樣,她也沒戴帽子,她的頭髮也結成冠狀,像溫內圖一樣她腰間系著好幾個荷包,裝著各種東西,其間還有一把刀和一支手槍,她背上則背著杆長槍。她的外衣是新的,裝飾著富麗的花邊兒和刺繡。她看上去真像個戰士,可又是那麼充滿女性的魅力,以至於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我穿的是「麗日」送的那件外衣,我們三個的裝束幾乎是一樣的。

  那陣呼嚕呼嚕聲傳來的時候,我臉上大概不夠莊重,溫內圖說話了:

  「你還不瞭解這個習俗,你在暗地裡笑話我們了。」

  「我認為沒有任何一種宗教儀式是可笑的——就算我還十分不瞭解它。」我回答道。

  「就是這個詞:宗教。你在這兒即將看到的和聽到的不是什麼野蠻的嘟嘟囔囔,巫師做的每個動作、發出的每個聲音都是有含義的。你現在聽到的,是好運和厄運之間的鬥爭。」

  就這樣,對巫師的舞蹈,他也給我一一做了解釋。

  呼嚕呼嚕聲過後,是反復的嚎叫和柔和些的聲音彼此交替。嚎叫聲說明巫師在觀測未來的過程中看到了不祥的徵兆,柔和的聲音則是好兆頭。這樣持續了較長的一段時間後,他突然從車後面跳了出來,像個瘋子似的邊吼邊繞著圈子跑。漸漸地,他的步子慢下來了,吼叫聲也停止了,而那種「裝」出來的、把他趕得到處跑的恐懼也平息了,他開始跳一種緩慢而奇怪的舞蹈;而當他用一個令人膽戰心驚的面具遮住臉孔,在身上掛上各種稀奇古怪、有的還很嚇人的物件兒時,就顯得更是奇特了。舞蹈還伴著一種單調的歌唱,歌與舞都是先激越,然後漸漸變得安靜,最後完全停了下來。巫師坐下,將頭埋在兩個膝蓋間,一動不動也不出聲地呆了半天,又突然跳了起來,大聲地宣告他展望的未來。

  「聽著,聽著,阿帕奇的兒女們!這是大神瑪尼圖讓我算出來的:阿帕奇人的首長『好太陽』和溫內圖,還有成了我們的白人酋長的『老鐵手』,將和他們的紅種人以及白人戰士們一起,護送我們部落的女兒『麗日』去白人的住地。善良的瑪尼圖願意保護他們。他們會經歷一些危險,但不會有什麼損失,能順利地回到我們這裡。要在白人那裡呆很長時間的『麗日』也將順利歸來,他們中只有一個人我們再也見不到了。」

  他停住了,又把頭深深地垂下去,以表達他對最後一個事實的遺憾之情。

  「噢,噢,噢!」印第安人們又好奇又遺憾地叫起來,可卻沒有人敢問他指的是誰。

  由於巫師很久低著頭不動,也不說話,塞姆失去了耐心。

  「到底是誰回不來了?」他問,「那巫師該說出來。」

  巫師動了動胳膊,又等了半天才抬起頭,目光指向我:

  「最好不問這個。」他喊道,「我本不想說出名字來,可那好奇的白人塞姆·霍肯斯卻逼我說。回不來的人就是『老鐵手』!死神不久就會降臨到他身上。所有我說會平安歸來人們,如果不想和他一起喪命的話,就離他遠些。靠近他就有危險,遠離他就總是安全的。這是大神說的——就這樣!」

  說完他又回到車裡去了。印第安人們都用畏懼的目光看著我,並表示著他們的遺憾。從這時候起,我就成了人人都得躲著走的人了。

  「他到底想幹什麼?」塞姆對我說,「您會死嗎?他那個蠢腦瓜子裡就想不出別的人來!這念頭當然是從他發瘋的腦子裡蹦出來的,只是他怎麼想得出來呢?」

  「您最好問問他打的是什麼算盤!」我答道。「他怕我對酋長、甚至可能對整個部落產生開明的影響,因此他利用這個機會來跟我作對。」

  「我是不是應該過去給他幾個耳摑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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