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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小個子又把假髮套在頭上,接著罵道:

  「你不害臊嗎,迪克,把我頭上的裝飾叫做皮!一個像你這樣的好夥計會說出這種話,真讓我想不到啊!你們全都不尊重你們的老塞姆,我要蔑視你們,作為對你們的懲罰。我去找我的瑪麗了,我得看看,她是不是也像我過得這麼舒服。」

  他輕蔑地一揮胳膊,走了。我們在他背後快活地笑著,你實在沒法兒生他的氣。

  第二天,去跟蹤奇奧瓦人的探子們回來了。他們報告說,敵人的隊伍沒做停留,已經離開了,他們沒打算對我們採取什麼行動。

  接下來是一段安寧的日子,但對我來說卻是緊張繁忙的日子。塞姆、迪克和威爾舒舒服服地享受著阿帕奇人的好客,做徹底的休息。塞姆給自己找的惟一一件事情,就是每天遛他的瑪麗,用他的話說,好讓它「學會佩服他的高雅」,也就是說,要習慣他騎馬的方式。

  溫內圖對我進行了「印第安式的訓練」。我們經常在外面,騎馬走很遠的路,我得練習所有打獵、作戰用得著的技能。我們在林子裡爬來爬去,他教我怎麼匍匐潛行。他帶我一起進行戰鬥演習。他經常給我佈置作業,離開我,讓我找他。他想方設法掩蓋自己的足跡,讓我想方設法地去找。有多少次,他藏在茂密的灌木叢中或是站在佩科河的水中,被灌木擋著,看我怎麼行動。然後指出我的錯誤,給我演示該怎麼做,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這些課真是大棒了,他懷著極大的樂趣教我,我則滿懷喜悅和欽佩地做他的學生。他從來沒稱讚過我,但也沒責備過我。印第安人必須具備的一切技能,他都是好手,教起課來也很在行。

  我經常是累得筋疲力盡地回到家!回到石堡還要上課,還要學阿帕奇語。我有兩位男老師,一位女老師:「麗日」教我美斯卡萊羅人的方言,「好太陽」教蘭奈羅人的方言,溫內圖則教我納瓦羅人的方言。這些方言十分接近,詞匯量也不大,因此我學習的進度也很快。

  溫內圖和我外出並不遠離石堡的時候,「麗日」偶爾也同我們一道去。看得出,每當我圓滿地解決了問題,她總是非常高興。

  有一次我們在森林裡,溫內圖要我馬上離開,一刻鐘之後再回到原地,到時他們兩個已經不見了,我得把藏起來的「麗日」找到。於是我走了一大段路,大約等了一刻鐘的工夫,就返回了原地。兩個人留下的痕跡開始還相當清晰,可後來那女孩兒的腳印兒突然就不見了。當然我知道她走路很輕,但地面很軟,無論如何也會留下痕跡。可我就是什麼也沒發現,連被踩例或折斷的小草也沒有,雖然這裡長著很多柔軟敏感的青苔。溫內圖的足跡十分清晰,這與我無關,因為我不是要找他,而是要找他的妹妹。他肯定是藏在附近,看我犯沒犯錯誤。

  我兜著圈子找了一遭又一遭,卻沒發現任何蛛絲馬跡——這可怪了,我可得好好想想。「麗日」無論如何也得留下點兒痕跡,因為在這裡,一隻腳不可能接觸了地面而不在柔軟的青苔上留下痕跡。腳接觸地面?——啊,對了!假如「麗日」根本沒有接觸地面,那會怎麼樣呢?

  我仔細地觀察溫內圖的腳印——腳印很深,比開始的時候要深,他會不會是雙臂抱著他的妹妹,把她抱走了呢?於是,從這一時刻起,他給我出的題目,在他看來很難,在我看來卻非常容易了。

  由於負重,他的步子踩得更深了。要找到那姑娘留下的痕跡——這我當然就不能在地上找了,而是要往上找。

  如果溫內圖是一個人在林間行走,他的手臂是自由的,穿過灌木叢也不會費什麼力氣;如果他是抱著他的妹妹走,會有樹枝被折斷。我跟著他的足跡走,眼睛並不看地面,而是盯著灌木叢。果然!由於負重,他在穿過灌木叢的時候沒能小心地撥開枝枝權權,「麗日」也想不到做這件事;於是我發現了多處被折斷的樹枝和毀壞的葉子,如果溫內圖是一個人,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足跡筆直地通向一個林木稀疏的地方,然後又直直地過去了。兩人肯定就藏在對面沙地的邊緣處,正暗地裡樂不可支,認為我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呢。

  我本可以徑直地走過去,但我想做得更妙些,給他們來個突然襲擊。於是我悄悄地、仍然隱蔽著沿著沙地的外圍溜過去。到了對面,我先找溫內圖的足跡:如果他繼續向前走了,那我就順著足跡找下去;如果找不到,那他一定是和」麗日」藏起來了。我伏在地上,無聲無息地匍匐前進,並注意讓樹叢掩護自己。沒有看到腳印,他們是藏起來了,像我猜測的那樣,藏在那片空地的邊緣,而且就是與我跟蹤的腳印相交的地方。

  我輕而又輕地向那裡爬過去。他們大概悄無聲息地呆在那兒,他們訓練有素的耳朵不會放過任何一點聲響,因此我必須格外小心才行。這時我看見他們兩個了,他們緊挨著坐在野李樹叢中,背對著我,他們肯定認為我要是過來了,將會出現在他們對面。他們正在交談,在竊竊私語,所以我什麼也沒聽見。

  我極其興奮地盼著抓住他們的那一刻,爬得離他們越來越近。現在,我離他們近得已經可以用手觸到他們倆了。我準備伸出手臂,從後面抓住溫內圖了,這時卻又被一句話阻住了。

  「我是不是該去把他帶來?」

  「不,」「麗日」說。「他自己會來的。」

  「他不會來的。」

  「『老鐵手』會來的。」

  「你錯了。他很快就學會了所有的東西,可是你的蹤跡在空中,他怎麼找得到呢?」

  「他找得到。你告訴過我,最近一段時間,『老鐵手』已經不會再受迷惑了,可現在又不這樣說了?」

  「今天我給他出了個頂難的題目,難得不能再難了。他的眼睛找得到任何蹤跡,可你的蹤跡只有用腦子才能找到,這他可還沒學過。——

  「可他還是會來的。凡是他想做的事情都能做到。」

  她這些話只是輕聲的耳語,但從她的語氣裡卻聽得出一種信心,一種信任,對此我感到自豪的。

  「是的,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能像他這樣在所有的事情上都能輕而易舉地入門兒,」溫內圖點點頭。「只有一件事他是不會入門兒的,這使我覺得很遺憾。」

  「是什麼事?」

  「就是我們大家的那個願望。」

  我本來準備在這個時候出現,可溫內圖剛好提到了一個願望,我要再等一等。這些可愛的人,有什麼願望我能不十分樂意地去滿足他們呢?如果我聽到那到底是什麼事,就能出乎意料地滿足他們的心願。因此我仍然不做聲,悄悄地聽著。「你和他說過這事嗎?」

  「沒有。」

  「我們的父親也沒和他說過?」

  「沒有。他想說,我不讓他說。」

  「不讓?為什麼?『麗日』非常愛這個白人,而她是所有阿帕奇人的最高酋長的女兒。」

  「這沒錯兒,而且還不僅如此。任何一個紅種人戰士或者白人如果能以我的妹妹為妻都會快樂的,只有『老鐵手』不會。」

  「我的哥哥溫內圖怎能知道呢——既然他並沒同他談過這事?」

  「可我還是知道,因為我瞭解他。他和別的白人不一樣,他的追求比他們的都高;他不會娶一個印第安女子為妻的。」

  「他說過這話嗎?」

  「沒有。」

  「也許他的心已經屬￿一個白人女子了?」

  「也不是。」

  「你肯定嗎?」

  「是的。我們談論過白人婦女,我從他的話裡聽出,他的心還沒有交給別人。」

  「那這顆心會交給我的。」

  「我的妹妹可別抱這種希望!『老鐵手』的想法和感受和她想的不一樣。如果他要給自己選一個女人,那她在女子中所處的位置,一定得像他在男人中所處的位置一樣。」

  「我不是這樣的女人嗎?」

  「在紅種姑娘中,你當然是的,我美麗的妹妹超過所有的紅種姑娘;可問題是要和白人的女兒們一比,你見識過什麼?你學過什麼呢?你瞭解紅種女人的生活,可一個白種女人學些什麼,她們必須知道什麼,對此你卻毫無所知。老鐵手並不看重金子的光芒和形體的美麗,他看重的是其他一些東西,而這些東西他在一個紅種姑娘身上是找不到的。」

  她垂下了頭,沉默不語,於是他用手憐愛地撫摩她的面頰,試圖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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