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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滾!我說滾!見鬼,幹嘛綁著我!我的手要是能動,我會給您指路的!」

  「那好吧,隨您的便吧,」我最後說道,「但我得告訴您,我一走,您可就叫不回來了!」

  「我叫您回來?您?您別自以為是了!快滾吧,我說,快滾!」

  「我會走的,但走之前我還要說一句:您還有什麼願望嗎?我會幫您滿足的。您要問候什麼人嗎?您有親戚需要我帶個信兒給他們嗎?」

  「到地獄去吧,在那兒說您是個該死的惡棍!您跟那些紅種人混在一起,讓我落到了他們手裡,您只配……」

  「您瘋了,」我打斷了他,「這麼說您死前沒什麼願望了?」

  「只有一個:但願您比我更不得好死!」

  「好吧,那咱們沒什麼好說的了,我現在只能以基督徒的身份向您建議:不要死不悔改吧,想一想您犯下的罪以及您到了那邊要遭的報應吧!」

  我格外強調這句話,因為我想,他大概還不相信自己不可扭轉的命運。他的回答恕我不能把它說出來。他的話使我不寒而慄。「好太陽」拉住我的手,把我帶走了。

  「我的白人兄弟看到了,這個兇手不配你替他求情。他是個基督徒,你們把我們叫做異教徒,可一個印第安戰士會說出這種話嗎?」

  我沒有回答他,我又能說什麼呢?拉特勒的態度出乎我的意料。過去我們說到印第安人的刑柱時,他是那麼恐懼,而且確確實實在發抖,可今天卻似乎無論對他用什麼刑都奈何他不得。

  「這不是什麼勇氣,」塞姆說。「而只不過是怒氣罷了。他認為,他落入印第安人手裡是您的錯。從我們被抓住的那一天起,他就再沒見過您,而今天他看到我們自由了。紅種人對我們很友好,可他卻得死。這已經讓他有足夠的理由認為我們搞了陰謀詭計。但只要一開始用刑,他就不會這麼叫了!注意,我把話擱在這兒了,如果我沒搞錯的話!」

  阿帕奇人沒讓我們等很久,那可悲的場面就開始了。我本來想走開,但這種場面我還從沒見過,於是決定還是留下來,等實在受不了了再走。

  觀眾們都坐下來。好幾個年輕戰士走上前去,站在離拉特勒大約十五步遠的地方。他們向他投擲刀子,但卻不讓刀子刺中他的身體,刀刃全都插到了棺材上。頭一刀貼在腳左側,第二刀貼在腳右側,與腳之間幾乎沒有縫隙。接下來的兩刀靠上一些,就這樣進行下去,直到拉特勒的兩條腿被四列刀子鑲了一道邊。

  到此為止他還勉強支持著,但鋒利的刀子越投越高了,因為他們要給他的身體整個鑲上一道邊。這下他怕起來了,一有刀子投過去,他就發出一聲恐懼的驚叫。刀子投得越高,這叫聲也就越高,越尖利。

  上身四周被匕首插滿之後,輪到腦袋了。第一刀貼著他的脖子右側刺進了棺材,第二刀則在左側。就這樣這邊一刀,那邊一刀,從臉向上到了腦殼,直到再也沒有一塊空地兒。於是刀子又都被拔出來,原來這還不過是場序幕,由青年人進行,為的是顯示,他們已經學會了鎮靜地對準目標,並能十拿九穩地擊中它。隨後他們又回到原地坐下了。

  接下來「好太陽」命令成年戰士從三十步開外投刀子。第一個戰士準備好了以後,酋長走到拉特勒身邊,指著他的右上臂。

  「這兒!」

  刀子飛過去,准准地擊中了規定的地方,穿透肌肉,紮進了棺材板。這回可來真的了。拉特勒疼得發出一聲嚎叫,仿佛那已經要了他的命似的。第二刀穿透了左胳膊的同一塊肌肉,嚎叫聲頓時提高了一倍。第三刀和第四刀是沖著大腿去的,並且也都擊中了首長事先指明的地方。看不見血,因為拉特勒的衣服並沒被扒下來,而且印第安戰士們現在擊中的都是無關緊要的地方,也就是說並不會使這場戲縮短。

  也許那罪人開始以為人們不是真的要殺了他,可這時他明白自己想錯了。他的小臂和小腿也中了刀;如果說他剛才還是一聲一聲地嚎,現在則是在一刻不停地嚎叫了。

  觀眾中發出各種聲音,他們在用各種方式表達著他們的蔑視。一個印第安人在刑柱上的表現是完全不同的。這場以死亡告終的刑罰一開始,他便唱起歌,頌揚自己的所作所為,嘲笑虐待他的人。人們越是令他痛苦,他對他們的辱駡就越惡毒。但他絕不會發出一聲哀泣,喊一聲疼。等他死了,他的敵人會稱頌他,並滿懷敬意地以印第安人特有的方式安葬他,因為他們為這麼一次光榮的死作了貢獻,這對他們來說也是榮耀。

  但如果是個膽小鬼,剛傷到一點兒就開始哭喊嚎叫,或甚至祈求寬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折磨他就是不光彩的,簡直是個恥辱。因此最後再沒有一個戰士還願意搭理他,把他草草打死就算完事兒。

  拉特勒就是這麼個膽小鬼,到目前為止,他的傷其實還很輕,還沒有什麼危險。雖然他疼得夠嗆,可還談不上是折磨。但他還是在那兒呼天搶地,並且不停地吼著我的名字,讓我過去。於是「好太陽」叫他們暫停一下,然後對我說:

  「我年輕的白人兄弟過去問問,他為什麼這麼喊。到現在為止那些刀子還不至於讓他疼得這麼大聲地訴苦。」

  「過來,先生,過來!」拉特勒喊著,「我有話跟您說!」

  我走過去,問道:

  「您想讓我幹什麼?」

  「把刀子給我從胳膊和腿上拔下來!」

  「我不能這樣!」

  「我肯定要死了!這麼多傷,誰受得了?」

  「奇怪!難道您真的以為您還能活著?」

  「可您也活著!」

  「我沒殺人。」

  「我沒辦法,您知道,我當時醉了。」

  「可事情還是做下了。我總是告誡您不要喝那麼多酒,可您不聽,現在只能承擔後果了。」

  「去它的後果!替我說句話!」

  「我已經這樣做了。請求原諒吧,這樣他們就會讓您速死,而不會再折磨您了。」

  「速死?可我不想死!我要活,活!」

  「這不可能。」

  「不可能?這麼說沒辦法了?」

  「沒有。」

  「沒辦法了——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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