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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先說在哪兒用刑?」

  「就在河邊。『好太陽』把你們引開了,因為你們不該在場。」

  「可我一定要在場!你們要讓拉特勒受哪些折磨?」

  「所有的,因為這個拉特勒是阿帕奇人抓住過的最壞的白人。他沒有任何理由,就殺害了我們敬愛的白人父親、溫內圖的老師,因此他不僅要接受用在別的俘虜身上的刑罰,而且要一樣一樣地接受我們所知道的所有的刑罰。」

  「這不行,這太不人道了!」

  「他活該!」

  「你可以到場觀看嗎?」

  「可以。」

  「你,一個女孩子?」

  她垂下長長的睫毛,看了半天地,然後又抬起眼睛,嚴肅地、幾乎是帶著指責意味地看著我。

  「你覺得奇怪嗎?」

  「是的,婦女不該看這種場面。」

  「你們那兒是這樣的嗎?」

  「是的。」

  「你錯了。」

  「你能說出相反的例子嗎?那你就得比我還要瞭解我們的婦女和姑娘們。」

  「也許你並不瞭解她們。你們那兒的罪犯站在法官面前的時候,其他人是可以旁聽的,是不是?」

  「是的。」

  「我聽說,女聽眾往往比男聽眾要多。她們該去那種地方嗎?她們受自己好奇心的驅使到那裡去,這好嗎?」

  「不好。」

  「如果有殺人兇手要被處決,絞刑或者砍頭,沒有白人婦女在場嗎?」

  「那是從前。」

  「現在已經被禁止了?」

  「是的。」

  「也禁止男人觀看嗎?」

  「是的。」

  「這麼說所有人都不許再看了!如果所有人都允許去看,那婦女也會去的。哦,白人婦女不像你想的那麼溫柔!她們很能承受痛苦——別人的、動物的痛苦。我沒去過你們那兒,但克雷基·佩特拉給我講過。溫內圖還去過東部的大城市,回來後給我講了他在那兒看到、觀察到的一切。」

  她激動起來。

  「人們放出猛獸去撲人和馬的時候,婦女不是也在場嗎?她們看見流了血、那些猛獸的犧牲品倒在地上,不是也喝彩歡呼嗎?我是個年輕沒有經驗的女孩子,被你們看作『野人』,但我還能給你講出很多你們那些溫柔的婦女毫無懼色地去做的事,換了我,我卻會害怕的。數一數那些處死奴隸的溫柔、美麗的白人婦女吧!一個黑人女奴被鞭打致死的時候,她們可以微笑著站在一旁!現在我們這兒有一個罪犯、一個殺人兇手,他得死,因為他活該。我要去看,而你指責我。難道我能夠平靜地看著這麼一個人死掉,有什麼不對嗎?如果這不對,那麼紅種人的眼睛習慣了看這種事,這又是誰的責任呢?不正是白人逼迫我們嚴厲地報復他們的暴行的嗎?」

  「一個白人法官不會把一個抓起來的印第安人綁到刑柱上。」

  「法官!如果我說出常從霍肯斯那兒聽來的一個詞,你別發火——『青角』!你不瞭解西部,這裡哪兒有你說的那種法官?強者就是法官,弱者就要被判決。讓我給你講講白人營火邊上發生的事吧!難道無數在同白人入侵者的戰鬥中死去的印第安人都是被開槍打死、被刀刺死的嗎?他們之中有多少人是被折磨致死的啊!可他們除了維護自己的權利,什麼也沒有做!而我們這兒現在要處死一個罪該接受懲罰的兇手,我倒應該掉頭不看,只因為我是個女孩子嗎?是的,我們過去不是這樣的,是你們教會了我們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地看流血。我要走了,我要去看殺害克雷基·佩特拉的兇手接受懲罰!」

  我一直把這個年輕、美麗的印第安女孩兒看作一個溫柔、恬靜的生命。可現在,她站在我面前,眼裡閃著銳利的光,臉頰通紅,完全是一個毫不容情的復仇女神的模樣。我覺得,她簡直比先前更美了。我該指責她嗎?她錯了嗎?

  「那麼去吧!」我說,「但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最好還是呆在這兒!」她請求道,又完全換了一種聲調。「『好太陽』和溫內圖不願意看到你去。」

  「他們會生我的氣嗎?」

  「不會。他們不願意你去,但並沒有禁止你去。你是我們的兄弟。」

  「那麼我也去,他們會原諒我的。」

  我和她一起走到平臺上的時候,見塞姆·霍肯斯站在那兒。他正抽著他那根短短的舊煙斗,因為他也得到了煙草。

  「大不一樣了,先生,」他微微笑道,「咱們一直是俘虜,現在卻當起大爺來了,這可真是不同啊。您在這種新情況下覺得怎麼樣?」

  「謝謝,很好!」我笑道。

  「我也是,好極了。酋長親自照料咱們,真好,如果我沒搞錯的話!」

  「『好太陽』在哪兒?」

  「走了,又去河邊了。」

  「您知道現在那邊在幹什麼嗎?」

  「我猜得出來。」

  「那您說說看。」

  「向奇奧瓦人深情告別。」

  「還不夠。」

  「那還有什麼?」

  「拉特勒要受刑。」

  「拉特勒受刑?可我們卻被帶到這兒來了?那我也要去看!來吧,先生!咱們趕快下去!」

  「慢!您看得了那種場面嗎?您不會被嚇跑嗎?」

  「嚇跑?您可真是個『青角』,親愛的先生!您在西部再多呆一段時間,在這種情況下就不會想到害怕了。那傢伙該死,並且要用印第安人的方式處決他,就這樣。」

  「但這是殘酷的。」

  「呸!這麼一個可惡的傢伙,您別說什麼殘酷!他無論如何也得死!難道您不贊成嗎?」

  「當然贊成!但阿帕奇人應該一下子結果他,他是個人。」

  「一個毫無理由地打死別人的人不是人,他那時醉得像頭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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