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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我們站得很近,只須略一弓身,就可以用刀觸到對方。他的目光直射,右臂垂著,拿刀的方法是讓刀柄的球形把手剛好露在小指外面,刀身則從前面虎口之間伸出來,刀刃沖上。看來他果真是像我猜測的那樣,準備自下向上運刀,如果要想從上往下運刀,就會倒過來,讓刀柄把手露在拇指外,而讓刀身在小指那一邊從拳頭裡伸出來。

  就這樣,我摸清了他的進攻方向,現在關鍵在於時間。要知道,在人迅速作出決定前的一瞬間,瞳仁兒裡會現出特有的電光般的一閃。我垂下眼瞼,讓對手覺得更有把握,而我透過睫毛,卻能更清楚地觀察他。

  「出手吧,膽小鬼!」他挑戰道。

  「別再耍嘴皮子了,動手吧,紅小子!」

  這個侮辱勢必激起暴怒的回答或是進攻。隨即出現的是第二種情況。他眼中一閃,緊接著右臂有力地出刀,自下向上,要將我開膛破肚。如果我以為他要從上向下出刀,我就完了。但我飛快地向下運刀,劃破了他的小臂,輕而易舉地擋住了他的進攻。

  「狗,討厭的狗!」他咆哮道,縮回胳膊,驚嚇和疼痛使他把刀子扔在了地上。

  「別說,打呀!」我再次激他,同時舉起手臂,刀便刺進了他的心臟,一直沒到刀柄處。轉眼間,我已拔出刀。這一刀太准了,一股手指那麼粗的血柱直噴到我身上,那大塊頭只來回搖晃了一次,想喊,只發出一聲痛苦的歎息,便倒在地上死了。

  印第安人發出一聲怒吼,只有一個人沒有跟著吼——唐古阿。他走上前來,彎腰去看我的對手,碰了碰他的傷口,又直起身,看看我,那目光我久久不能忘掉,其中混和著憤怒、吃驚、恐懼和欽佩,然後他一言不發地想走開,我把他叫住了。「你看見了嗎?我還站在我的位置上,他卻已經離開了他的位置,躺在決鬥場以外了,誰贏了?」

  「你!」他怒吼一聲,走了。但才走了五六步,他就又轉過身來,對我咬牙切齒地說:「你是惡神的白人兒子,我們的巫師要攝去你的魔力,那時你就會在我的手下喪命了。」

  「你的巫師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但你要遵守你的諾言。」

  「什麼諾言?」他譏諷地問道。

  「不殺阿帕奇人的諾言。」

  「我們不殺他們:唐古阿既然說了,就會信守諾言。」

  「他們會獲得自由嗎?」

  「是的,他們會獲得自由,奇奧瓦人酋長說的話,總是算數的。」

  「那我和我的朋友們現在就去給俘虜鬆綁。」

  「這個,到時候我自己會做。」

  「時候已經到了,因為我贏了。」

  「住嘴!我們開始時說過關於時間的問題嗎?」

  「沒有特別提到,但這是不言而喻的。」

  「住嘴!」他又向我吼起來。「時間由唐古阿來定。我們不殺阿帕奇人,但他們有可能餓死、渴死,我們又有什麼辦法呢?他們要是不等酋長放他們,就餓死渴死了,酋長又有什麼辦法呢?」

  「無賴!」我一聲怒喝。

  「狗,再說一個字,我就……」

  他停住了,驚恐地直瞪著我,我的眼神大概讓他不舒服了。我接上他斷了的話頭:

  「我就一拳把你打倒在地,你這個所有的騙子中最無恥的一個。」

  他迅速後退了幾步,拔出他的刀,恫嚇道:

  「你休想再讓你的拳頭靠近唐古阿!只要你碰到他,他就捅死你。」

  「『閃電快刀』也是這麼說、這麼想的,可躺在那兒的是他自己,你也會是這個下場。我要和我的白人兄弟們商量一下,該怎麼處置阿帕奇人,你要是弄彎了他們一根毫毛,就要你和你的人好看!你知道,我們是可以把你們所有的人都炸到天上去的。」

  說完這些話,我才步出「8」字,走到塞姆身邊。由於紅種人們的大聲驚呼,那小個人沒聽見我是怎麼和酋長交涉的,他跳過來,用雙手抓住我,大喜過望地喊著:

  「歡迎,歡迎,先生!你從死神的王國裡回來了,您本來是註定了要去那兒的。天響,您到底是個什麼尤物——是人、朋友,還是小夥子、『青角』?他以前從沒見過野牛,就打死了牛群中最壯的兩頭,以前從沒見過野馬,就給我抓來新瑪麗;從沒見過灰熊,就像給一條鯉魚開膛那樣捅死了一頭。現在他又和印第安人裡最有名的使刀行家對陣,三下五除二就把刀捅進了他的心臟,而且自己一滴血也沒流!迪克和威爾,你們倒是過來呀,看看這個德國來的測繪員!該拿他怎麼辦呢?」

  「讓他當夥計。」斯通微微笑道。

  「夥計?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再次證明自己不再是『青角』、學徒了,我們要讓他做夥計,以後他就能當師父了。」

  「不再是『青角』了?讓他做夥計!假如你真有什麼可說的,那就想好了再說!這傢伙是個徹頭徹尾的『青角』,否則他也不敢和那個印第安大塊頭較量。莽撞的人往往最有運氣,最蠢的農民能種出最大的土豆。他就是這麼個愚蠢、魯莽的『青角』!他還能活到這會兒,多虧了他運氣好,如果我沒搞錯的話。決鬥開始的時候,我的心都不跳了,氣也喘不上來,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個『青角』的遺囑。可這時候,只見一刀下去,那紅種人就倒在地上了!現在我們達到目的了——阿帕奇俘虜能活命、能自由了!」

  「這您就錯了。」我插嘴道,並不是因為他評判我的那些話而生氣。

  「我搞錯了?為什麼?」

  「酋長和我們定約的時候,故意有所保留,現在他才說出來。」

  「我就知道他會要花招兒——是什麼保留條件?」

  我把唐古阿的話向他重複了一遍,他勃然大怒,當即去質問酋長;我便利用這段時間洗了洗,穿好衣服,把武器收起來。

  奇奧瓦人本來都堅信「閃電快刀」會捅死我,決鬥的結果出人意料,因此對我們充滿憤怒,他們恨不得向我撲過來,但又不能,因為事先已鄭重約定,敗者的朋友不得向勝者報仇,這一點是不容動搖的,不管怎樣,他們要另找個緣由與我們為敵。在他們看來,我們是囊中物,用不著操之過急。因此他們暫時壓下怒火,忙著處理屍體,酋長也參與了。可以想見,塞姆·霍肯斯去找他們,根本就不會有人樂意理睬他。他大為惱火地回來了,向我報告了他的失敗。

  「那傢伙確實不講信用,這個惡棍要讓俘虜受盡折磨,還把這叫做『不殺』!可我們會讓他的如意算盤落空的,如果我沒搞錯的話,嘿嘿嘿嘿!」

  「我們自己的打算不落空就是好的了。」我說,「如果自身尚且難保,還想保護別人是很困難的。」

  「我想,您是怕這些紅種人吧,先生!」

  「呸,您知道我和您一樣不害怕。」我反駁道。

  「可是有區別——我怕的地方,您偏要像一頭公牛一樣硬往紅布上撞,而真到了需要勇氣的時候,您又該左思右想,猶猶豫豫的了。您腦子裡現在到底是怎麼想的?」

  「關於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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