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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接下來雙方做出如下約定:在附近找一塊沒草的地面,畫一個「8」字,它由兩個圓圈組成,對陣雙方每人站在一個圈裡,決鬥當中不准出圈,不許手下留情,兩人中必死一人,但死者一方不得向勝者報復,其餘的條件和不同結局的後果也都已一一定好了。達成一致之後,酋長被松了綁,我和他一起抽了煙斗。然後我們給另外兩個人松了綁,四個印第安人回到自己人那裡去,向他們報告即將上演的這齣戲。

  總工程師和其他的測繪員都對我橫加指責,而我才不理睬他們的話呢。塞姆、迪克和威爾也大不以為然,但他們至少不跟我找彆扭,塞姆只是擔心地說:

  「您本來可以有比接受這鬼把戲更好的辦法,先生!但我已經說過很多遍,現在還要再重申一遍:您是個魯莽的人,魯莽得要命!如果您被捅死了,您能從中得到什麼?您倒是給我說說看。」

  「得到什麼?死唄,別的也沒什麼。」

  「別的也沒什麼?聽著,這個時候就別再開這種惡劣的玩笑了!死是一個人最後撞上的一件事,您一死,就什麼事兒也甭想再遇上了!」

  「哦,可以遇上的!」

  「是嗎?是什麼呢?比如說?」

  「會被埋葬!」

  「住嘴,尊貴的先生!如果您除了讓我傷心就只會惹我生氣,但願我把我的愛全部浪費在更值得我愛的人身上!」

  「您真的很傷心嗎?親愛的塞姆?」

  「當然傷心——您幾乎是死定了,我在剩下的日子裡還幹什麼呢?啊?我該幹什麼呢?我身邊得有一個『青角』,讓我時不時訓一訓。可現在會怎麼樣呢?您要是死了,我訓斥誰呢?」

  「您就訓另一個『青角』好了,也許是威爾·帕克——您不是也喜歡讓他享有這一殊榮嗎?」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因為像您這樣一個不折不扣的『青角』、不可救藥的『青角』,我在有生之日再也找不到了,帕克可遠遠比不上您。但是我告訴您,先生,如果您有個三長兩短,就讓印第安人想想我吧!我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到他們中間,然後……」

  「親愛的塞姆……」我打斷了他。

  小個子繼續說著:「我就是不能讓您被打死。那麼先生,您的良心怎麼辦呢?我知道您心腸好,一個人都不願意打死,您該不會暗地裡存心要放過跟您決鬥的那個人吧?」

  「嗯,嗯!」

  「嗯?這沒什麼『嗯』的,這事關生死,先生!」

  「如果我只是打傷他呢?」

  「這不算數,您已經聽見了。」

  「我是說,如果我把他傷得沒法繼續決鬥呢?」

  「也不算數,您不算贏,還得跟另外一個人重新決鬥。您已經聽到了,敗者必須得死——您懂了嗎,是必須,必須!如果您把他傷得不能再打了,就得給他結果性命的一刀,您不要在這兒大發善心!要想成為一個棒牛仔,您就得讓您的刀嘗到些人肉味兒。您想,這些奇奧瓦人都是強盜,這兒無論出什麼事,都是他們的責任,因為他們要偷阿帕奇人的馬!如果您殺了這班惡棍中的一個,您就救了許多阿帕奇人的命;可您要是放過他,他們就慘了!這您必須要考慮到,如果我沒搞錯的話。現在您說真心話:您會像個真正的、不會看見一滴血就嚇得暈過去的牛仔,勇敢地幹!您得向我保證,好讓我放心!」

  「如果這能讓您放心,那您就相信好了,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因為對手不會對我手下留情。我要救很多人,而且我對付的是一個印第安惡棍,所以我向您保證,我不會抱慈悲心腸上陣的。」

  「好極了!這話我看勉強可以算數了,總算可以寬寬心了。可我還是感覺好像一個兒子要上切肉案子似的;最好能讓我替您去打,您不能讓我去嗎,先生?」

  「不,塞姆!老實說,首先我覺得,讓一個『青角』去比讓您這樣一個好牛仔去死要好些;第二……」

  「還是閉嘴吧!我這個老傢伙沒什麼要緊的,可要是一個這麼年輕的……」

  「不,您住嘴!」這次我打斷了他。「第二,我想說,如果這時讓我退下來,換一個替我出場,很不光彩,像膽小鬼;再說酋長也不會答應,因為他就是沖我來的。」

  「這正是我不能容忍的!他是沖著您來的,偏偏是沖著您!但願船不按他指揮的方向走!注意,他們來了!」

  這時奇奧瓦人緩緩走了過來,人數不到二百,因為有一部分人在看守阿帕奇俘虜。唐古阿領著他們經過我們身邊,徑直走到決鬥的地點。他們在那兒站成一個四分之三圓圈兒,剩下的四分之一是留給我們白人的。我們就過去填滿圓圈。隨後唐古阿一揮手,從隊列中走出一個身材魁偉的戰士,他把除了刀以外的所有武器都放下,然後脫掉上衣,誰要見了那身暴露出來的肌肉,就會替我捏把汗的。酋長把他領到中間,用一種確信勝利非他莫屬的口氣大聲通報:

  「這是梅坦一阿克瓦,奇奧瓦人最強壯的戰士,他刀下的人就像被閃電擊中一樣。他將同白人的『老鐵手』進行決鬥。」

  「見鬼!」塞姆對我耳語道:「他叫『閃電快刀』,這個名字就已經足夠說明一切了,聽著,親愛的先生,您完了!」

  「呸!」

  「胡鬧!您別自以為是了!要制服這傢伙只有一種方法,不要打持久戰,要速戰速決,否則他會把您拖垮,那您就輸了!您心跳得怎樣?」

  他抓住我的手腕檢查,隨後放心地點點頭。

  「謝天謝地!不到七十下,一切正常。您不激動嗎?不害怕嗎?」

  「好傢伙,能不能活命就看能否保持頭腦冷靜、目光敏銳了,激動和害怕還行!這個大塊頭的名字和個頭一樣說明情況。正因為他是最厲害的一個,他手裡的刀還從來沒遇到過敵手,所以酋長才建議用刀子為阿帕奇人決鬥。就讓我們看看紅種人是不是真的那麼不可戰勝。」

  我們小聲說話的時候,我也脫光了上身。這雖然不是約定裡要求的,但不能讓人覺得我想利用衣服在對手刀下尋求保護。獵槍和左輪槍我都交給了塞姆,然後我就站到了人群中央。霍肯斯的心大概在狂跳,而我卻並不覺得害怕,從容鎮定,這是面臨危險時最重要的一條。

  這時,沙地上用戰斧柄劃出了一個大大的「8」字,接著,首長要我們站好位置。「閃電快刀」用輕蔑的目光打量了我一下,用勉強能讓人聽懂的英語說:

  「這個白人嚇得身子都發抖了,膽小鬼,敢站到圈子裡來嗎?」

  沒等他說完,我就站到了「8」字朝南的那個圈子裡。因為這樣站太陽就在我背後,而那紅種人卻得臉朝著太陽,容易被陽光刺花眼睛。他嘲笑我,胡說什麼我嚇得發抖,這是對他的懲罰。這兒不是體貼人的地方,不得不殺死一個人,這很可怕;但是這個時候,任何一點顧慮或者手下留情都可能讓我搭上性命。因此我下定決心要刺死這個大力士,不管他塊頭、名字如何,我還是保持著鎮靜,因為我沒有理由自認為是個蹩腳的劍手,雖然這是我頭一次面對持刀的對手。

  「他還真敢!」那紅種人嘲笑道。「我的刀會喝他的血的,大神讓他發了瘋,把他送到我手心裡。」

  這種叫陣在印第安人那裡是很普遍的,如果我保持沉默,就會被認為是膽小鬼,於是我答道:「

  「你用嘴巴戰鬥,可我拿著刀站在這兒呢。你要是不害怕,就站好你的位置!」

  他一步躍入「8」字的另一個圈兒裡,怒叫道:

  「害怕?你們聽見了嗎,奇奧瓦人的戰士們!我要一刀就取了這白狗的命!」

  「我一刀會取你的命!閉嘴吧!你其實不該叫『閃電快刀』,而該叫『大嘴』。」

  「『大嘴』,『大嘴』!」那奇奧瓦人一再吼著。「你們聽到了嗎,我的兄弟們?這在我們的語言裡是『阿瓦特一亞』!這只臭狗竟敢罵『閃電快刀』!好啊,讓老鷹把他的內臟都叼走吧!」

  這恐嚇實在是太不謹慎,簡直是太愚蠢了,因為他洩露了他打算怎麼使用他的武器。我的內臟!這也就是說,他很可能不是對準我的心臟,而是要自下而上,將我的身體一刀剖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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