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卡爾·麥 > 印第安酋長 | 上頁 下頁
二五


  「通過為您所不齒的那些書本。」

  「好吧!」他點點頭,「咱們繼續走吧!」

  他沒告訴我他是否同意我的觀點,但他時不時地膘我一眼,鬍子之間隱隱抽搐著。我很清楚,這是一個標誌,表明要消化什麼思想,對他來說很不容易。

  這會兒我們放馬疾馳,穿過平原,這是個海岸山脈和紅河的源頭之間常見的那種矮草草原。蹄印分三列,就像由一把分三個叉兒的大叉子劃出來的一般。也就是說,他們的馬直到這裡還始終是並排行進的。這麼遠的路,要令屍體始終保持正直的姿勢,一定很累,因為到此為止,我們還不曾發現什麼跡象能表明阿帕奇人採取了什麼措施以減輕負擔。可我心裡暗自說,他們這樣堅持不了多久了。

  現在,塞姆認為是該講課的時候了。他給我講解為什麼從足跡的特點就可以分辨出騎手是讓馬走著,還是小跑或奔馳。這很容易看出來,也很好記。

  半小時後,平原前方似乎橫穿過一片樹林,但只是似乎,因為實際上草原只是拐了個彎兒。我們拐過彎兒後,那樹林就在我們左側了。樹木稀稀落落的,如果一整支騎兵隊伍一匹一匹地走,就可以很容易地穿過去。可那兩個阿帕奇人並排帶著三匹馬,是不可能穿過去的。顯然,他們只能繞道而行。我們也很願意跟著繞道,這樣我們就可以走寬闊的道路。當然,後來我「滿師」了之後,我可能就不會再繞這個道了,而是直接穿過樹林。根據我們面臨的情況,在樹林那一邊是肯定可以重新找到蹤跡的。

  漸漸地,草原變成了窄窄的一條兒不甚開闊的草地,散佈著一些灌木叢。這時我們到了阿帕奇人停過的一個地方。那是一叢伸出細高的橡樹和櫸樹的灌木。我們小心地繞著它,直到確信印第安人早已不在其中藏身了之後才敢靠近。灌木叢一邊的草已經完全被踩倒了。觀察的結果表明,阿帕奇人在這兒下了馬,把屍體從馬背上挪到草叢中,隨後他們去砍橡樹幹,砍下橡樹幹上的細枝。

  「他們要這些樹幹做什麼用呢?」塞姆問,像個老師一樣看著我。

  「他們為屍體做了副擔架或者一個爬犁。」我鎮靜地回答。

  「您是從哪兒知道的?」

  「從我自己這兒。」

  「怎麼?」

  「我早就想到會是這樣。要使屍體長時間保持直立,不是件容易事。我猜想,阿帕奇人一旦停下來就會想個辦法。」

  「想得不賴。這些東西也能在您的書本上讀到嗎,先生?」

  「與這完全相同的沒有,但重要的是你怎樣讀這種書。你確實可以從中學到很多東西,並在實際生活中運用它們。」

  「哼,奇怪!寫那些東西的人,倒真像是來過西部似的!順便說一句,您猜的和我一樣。我們要確定一下,是不是這樣!」

  「我想,他們做的不是一副擔架,而是一個爬犁。」

  「為什麼?」

  「要用一副擔架運屍體,需要兩匹馬並排或前後拉,可阿帕奇人只有三匹馬,其中兩匹他們要自己騎著。而做一個爬犁,有一匹馬就夠了。」

  「對,但是爬犁會留下討厭的痕跡,這對騎手來說可能是毀滅性的。另外,估計阿帕奇人是昨天傍晚到這兒的。一會兒就可以知道,他們是在這兒宿營了還是連夜趕路來著。」

  「我認為是後者,因為他們有雙重理由急著趕路。」

  「很對。那咱們仔細檢查一下!」

  我們下了馬,牽著馬沿著蹤跡慢慢向前走。它和以前相比大不相同了,雖然仍是三列,但樣子跟以前不一樣。中間一道是馬蹄踏出來的,邊上的兩道是爬犁劃出來的。看來爬犁是由兩根橡樹的主幹和一些橫著綁住屍體的枝條組成的。

  「他們從這兒開始一前一後地騎了,」塞姆說,「這裡肯定有什麼原因,他們有足夠的地方並排騎。跟著他們!」

  我們又上了馬,讓馬繼續小跑前進。我在心裡思忖著阿帕奇人為什麼從這兒開始要一前一後。我想啊想啊,過了一會兒,我認為自己找到答案了,於是提醒塞姆:

  「塞姆,看仔細點兒!這些痕跡中可能有什麼手腳是要蒙蔽咱們的。」

  「怎麼會有手腳?」他愣了。

  「他們做爬犁,不只是為了減輕負擔,也是為了使他們分開而不被發現。」

  「您想什麼呢!分開!他們做夢也不會這樣想,嘿嘿嘿嘿!」他笑起來。

  「做夢時不會這樣想,但清醒時會。」

  「那就告訴我,您怎麼會有這個念頭的?大概您的書把您引入歧途了吧。」

  「這不是書裡寫的,是我自己想出來的,不過也是因為我用心讀了那些書,並能設身處地地想他們所想。」

  「那是什麼呢?」

  「到現在為止一直是您當老師,現在該我來問問您了。」

  「這下我要長見識了——我倒是很好奇!」

  「為什麼印第安人騎馬大多是前後騎?恐怕不是為了舒服或是結伴兒的緣故吧?」

  「不,是為了不讓跟蹤他們的人數出他們有多少個騎手。」

  「您看!我想,這個原因在這兒也適用。」

  「我很想知道知道!」

  「要不他們為什麼要成縱隊前進呢,雖然地方足夠三匹以上的馬並排走?」

  「是無意的,或者很有可能是為了死者。一個在前面騎,當帶路的,然後是拖著屍體的馬,後面跟著另一個人,由他注意爬犁是不是結實,不讓屍體滑下去。」

  「有可能。但我得考慮到,他們急著來抓我們。運送死者太費時間了,因此很有可能他們中的一個會先行一步,好讓他們的部隊更快地得到消息。」

  「他們急著來抓我們——這是您的想像力搞的把戲。要我說,他們決不會想到要分開的。」

  我為什麼要跟塞姆爭吵呢?也許我錯了。是的,很有可能我錯了,因為他是個有經驗的老偵察,而我只是個「青角」。於是我沉默了,但我密切注意著地上的那些痕跡。

  不久我們到了一條很淺,然而很寬闊,現在已經乾涸了的河邊。這條河屬￿那種春天接納山水,其它季節則無水的河流。河岸低矮,兩岸之間的河床裡滿是鵝卵石,其間有些細沙形成的小灘。足跡由此橫穿而過。

  我們慢慢地穿過河床時,我仔細地觀察著兩旁的卵石和沙灘。如果我當初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麼這裡就是兩個阿帕奇人中的~個離開的最佳地點。如果他在河床中向上游或者向下游騎一段,讓馬踩在留不下足跡的鵝卵石上,就可以不露痕跡地消失了。如果另一個人繼續前進,後面跟著拖爬犁的那匹馬,那麼別人會以為這兩匹馬留下的痕跡還是三匹馬的。

  我緊跟在塞姆·霍肯斯後面騎,馬上就要上岸了,這時我注意到,在一塊沙灘與卵石交接的地方四下去圓圓的、邊緣深陷的一塊,大約有一個大咖啡杯那麼大。我當時還沒有練就那麼准的眼力、敏銳的頭腦以及經驗,但我能夠判斷並證明的東西,至少有所感覺,即,那個小小的凹陷是馬蹄從較高的卵石上滑到較低的沙地留下的。上岸後,塞姆正要繼續跟蹤,我攔住了他。

  「跟我一起到左邊去,塞姆!」

  「幹什麼?」他問。

  「我要指給您看些東西。」

  「是什麼?」

  「您就會看見的,來吧!」

  我沿著河岸騎馬下行,岸上長著草。沒等我們騎出二百步,沙地上就出現了有人騎馬走過的痕跡,顯然是穿過草地,向南面去了。

  「這是什麼,塞姆?」我問,作為一個新手判斷如此正確,我心中不無驕傲。

  他的小眼睛像是要陷進眼眶裡去一般,他那張狡黠的臉也拉長了。

  「馬蹄印兒!」他驚訝地答道。

  「它們是哪兒來的呢?」

  他的目光投向於河床,在那兒沒有發現足跡,就說:

  「怎麼著也是春天有水時從河裡上來的。」

  「可不是。那麼那個騎手會是誰呢?」

  「我怎麼知道?」

  「那我告訴您:就是那兩個阿帕奇人中的一個!」

  他的臉拉得更長了,我以前還從來不知道他有這個本事。

  「那兩個人中的一個?不可能!」

  「噢,當然可能!像我先前猜的那樣,他們分開了。讓咱們回到原來的足跡那兒去!只要仔細觀察一下,我們就能發現,那兒現在只是兩匹馬的蹄印兒了。」

  「要是那樣就太奇怪了。去看看,我很好奇。」

  我們騎了回去,這回觀察得比原來更仔細了。果然,我們發現從這裡開始只有兩匹馬走了。塞姆咳嗽了幾聲,用懷疑的目光從頭到腳打量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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