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卡爾·麥 > 印第安酋長 | 上頁 下頁
二三


  「可它很瞭解我——這頭富牲,它對我非常尊敬,嘿嘿嘿嘿!」

  「但對於我們明天的偵察行動來說,得小心謹慎,事先考慮到一切才行。一頭你不太有把握的坐騎沒準兒會把一切都攪黃了。」

  「哦?真的嗎?」他對我一笑。

  「是的。」我急切地告訴他,「我知道,一匹馬打個響鼻,沒準兒就會送了騎手的命。」

  「啊,您知道這個?您這個聰明的傢伙!這也是您讀來的吧,先生?」

  「是的。」

  「我猜也是!讀這樣的書,一定非常有趣。我要不是個牛仔,倒也想搬到東部去讀這麼有意思的關於印第安人的故事。我想,這樣人會長得肥肥胖胖的,我想知道,寫這類東西的好人們是否真的曾經越過密西西比河,到這邊來過。」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總該來過吧。」

  「我不信,我有理由懷疑這一點。」

  「您的理由是……?」

  「我告訴您,先生。一隻勒馬、拿槍、拿刀這麼久的手,已經不再適合於往紙上劃那些鬼畫符了。真正的牛仔,肯定早已忘了怎麼寫字;那些不是牛仔的人,還是別再寫那些他們不懂的東西了吧!」

  「可是,用不著為了寫一本關於西部的書,就在西部呆到手不會寫字為止。」

  「錯了,先生!我剛說過了,只有能幹的牛仔才有可能寫出真實的情形。但能幹的牛仔做不到這一點。」

  「為什麼做不到?」

  「因為他絕對不會離開連一個墨水瓶都找不到的西部。草原就像是大海,它永遠不會放走那些愛上它的人。不,所有那些寫書的人都不瞭解西部,如果他們認識了西部,就不會只是為了用墨水兒把幾百張紙塗黑而離開它。我就是這個觀點,我的觀點是對的。」

  「不對。我就認識一個人,他喜歡上了西部,想成為一個能幹的獵人。但他還是會時常回到家鄉去寫關於西部的故事。」

  「是嗎?這會是誰呢?」他問,好奇地看著我。

  「這您可以猜出來。」

  「猜?我?您說的該不會是您自己吧?」

  「就是我。」

  「見鬼!就是說您想做一個寫書的廢物?」

  「有可能。」

  「算了吧,先生!我懇求您!不會有好結果的,您就信我的吧。」

  「我表示懷疑。」

  「我敢斷定,甚至可以起誓。」他熱烈地喊著,「您對您將要面對的生活有沒有一點兒預感呢?」

  「當然有。我到處旅行,認識不同的國家、民族,偶爾回一趟家,將我的觀點和經歷告訴給別人。」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了當我的讀者們的老師,也順便給自己掙錢。」

  「見鬼!做讀者的老師!掙錢!先生,您喝多了,如果我沒搞錯的話!您的讀者從您這兒什麼也學不到,因為您自己就什麼都不懂。一個青角,一個青角怎麼能當讀者的老師呢!您就放心吧,您根本找不到讀者,一個也找不到!看在老天的份上,告訴我,您為什麼偏想當老師呢?而且想當您根本就找不到的讀者的老師!世上的老師還不夠多嗎?您還想擴大這群人的數量嗎?

  「聽著,塞姆,老師是一個非常重要、非常神聖的職業!」

  「呸!牛仔要重要得多,重要一千倍!我知道,因為我就是個牛仔,而您幾乎還沒嘗到當牛仔是個什麼滋味呢。所以我要非常嚴肅地禁止您去給您的讀者當老師!而且還要靠這個掙錢!多沒頭腦的想法啊!您要寫的書一本要賣多少錢?」

  「一兩美元,或者三美元,視內容多少而定吧,我想。」

  「不錯呀!可一張海狸皮能賣多少錢?您知道嗎?如果您當個下套子的,能掙到比您當讀者的老師多得多的錢,如果您真找得到讀者,那真是您和他們的不幸,除了愚蠢,他們什麼也學不到。掙錢!這在西部是最容易的了。錢就撒在草原上,原始森林裡、岩壁間、河床上。您要是當寫書的,日子得過得多苦啊!您喝不到西部清澈的泉水,只能去喝那又稠又黑的墨水兒,啃不上熊掌、野牛裡脊,只能去啃一根破鵝毛筆。您頭頂上不會有藍天,有的只是一塊塊往下掉石灰的天花板。您不能躺在柔軟的綠草地上,只能睡一張舊木板床,得上風濕。您在這兒有匹馬,在那兒只有張破爛的軟墊椅子,在這兒,每次下雨時您都能直接享受上帝賜予的寶貴禮物,可在那兒沒等落下幾滴雨,您就沖天撐起一把紅紅綠綠的傘來。在這兒您手裡纂著杆槍,是個歡蹦亂跳自由快樂的人,在那兒您卻坐在一張寫字桌前,手裡捏著羽毛筆或者鉛筆,浪費您的體力。喏,我要打住了,不想再這麼激動了。但如果您真心要去當您讀者的老師,那您就是這天底下最值得可憐的人,如果我沒搞錯的話!」

  他說得非常激動。他的小眼睛目光灼灼,臉頰燒得通紅,凡是透過濃密的絡腮鬍子能夠看見的地方,都成了美麗的朱紅色,就像他的鼻頭兒一樣。我能感覺到是什麼使他這麼興奮激動。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對我很有價值,於是我就來了個火上澆油。

  「可是,親愛的塞姆,我向您保證,如果我能實現我的理想的話,也一定會使您也非常高興的。」

  「高興?我?別蠢了!您要知道,我可不能容忍這類玩笑!」

  「這不是玩笑,我是認真的。」

  「認真的?天打五雷轟!如果我沒搞錯的話!怎麼個認真法兒?我有什麼可高興的?」

  「為您自己。」

  「為我自己?」

  「是的,為您自己,因為您也會出現在我的書裡。」

  「我?我?」他問,一雙小眼睛越睜越大。

  「是的,您。我也會寫您的。」

  「寫我,難道是我做的事,說的話?」

  「當然。我會講述我的經歷,既然我和您在一起,您也就會出現在我的書裡,就像您坐在我面前這樣子。」

  這下他把我們說話時一直擎在手裡在火上烤的熊腿肉扔到一邊,抓起他的槍,一躍而起,以一種咄咄逼人的架勢往我面前一站,沖我嚷道:

  「我要當著所有在場的人萬分嚴肅地問您一遍,您真的要這麼做嗎?」

  「當然。」

  「好啊!那我要求您,立刻收回這話,並且對我發幾個誓,說您放棄這個打算!」

  「為什麼?」

  「不然的話,我就立刻把您撂倒,用我手中的老利迪——怎麼樣,您願意還是不願意?」

  「不願意。」

  「那我就動手了!」他喊著向後揮起槍托。

  「只管動手吧!」我平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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