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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3.與奇奧瓦人結盟

  為了縮短距離,我不在的時候,他們把營地移到了我打死熊的地方。那頭被打死的熊很沉,十個壯漢一齊使勁兒,才把它從樹下搬出來,穿過灌木叢,弄到空地上的營火邊。

  我回來得很晚,除了拉特勒,所有的人還都醒著。拉特勒是被人抬到新營地來的,然後就像段木頭似的被扔在草叢中了。這會兒他酒醒了。霍華德已被掩埋。塞姆剝下了熊皮,但肉還放著沒動。我下了馬,喂過它,走到火邊。那小個子說:

  「您上哪兒瞎跑去了,先生?我們等您等得好苦,我們都想早點兒品嘗熊肉,可沒有您就不能對老熊下刀子。我已經把它的外衣脫下來了,裁縫給它做得很合身,連一個小褶兒都沒有,嘿嘿嘿嘿!但願您不反對,是嗎?現在您說說該怎麼分肉吧!我們想在睡覺之前烤上一塊。」

  「隨你們怎麼分吧!」我回答。「肉是大家的。」

  「那我得告訴您,最好的是熊掌,絕對沒有比熊掌更好的東西了。但得把它放很長的時間,那種應有的野味才出得來。如果它被肉蟲鑽過,那味道就更美了。可我們等不了那麼長時間,我擔心阿帕奇人不久就會來,把我們的美餐給毀了。所以我們最好今天就吃熊掌,即使我們就要被印第安人消滅了,那在這之前還可以享受一下熊掌。您反對嗎,先生?」

  「不。」

  「好,那就動手了啊,胃口已經大開了,如果我沒搞錯的話,嘿嘿嘿嘿!」

  他把熊掌從腿上割下來,按人頭兒切成了小塊。我得到了前腳上最好的一塊。我把它包起來放在一邊,其他人都忙著把自己那塊放到火上。我雖然很餓,也很累,但卻沒心思吃——不管這聽起來有多矛盾。我不能忘掉那殺人的一幕。在想像中,我看到我自己同克雷基·佩特拉坐在一起;聽著他的傾訴,此刻想起來,那是最後的懺悔。我總是一再想起他最後的話語,預示著他死亡的臨近。是的,他生命的葉子不是輕盈無聲地飄落的,而是被用力折斷的,而且是由怎樣一個人,出於怎樣一個原因啊!兇手就躺在那兒,仍然醉得不省人事。我本可以打死他,但我覺得噁心。這種噁心的感覺也正是那兩個阿帕奇人為什麼沒當場懲罰他的原因。「燒酒!」「好太陽」曾用蔑視到極點的語氣說——這個字眼兒中包含著怎樣的控訴和譴責啊!

  如果說有什麼能使我面對那血腥的結局,那就是:克雷基·佩特拉死在溫內圖的懷抱中,他的心承受了射向溫內圖的子彈,這是他最後的心願。哦不!他最後的心願是請求我站在溫內圖一邊,將已經開始的工作完成。他為什麼偏偏請求我呢?幾分鐘之前他還說我們也許不會再見,也就是說,我的生活道路不會將我引向阿帕奇人,可隨後他卻賦予我一項使命,要完成它,我就得與這個部落建立密切的關係。這心願是隨口說出的一句空話嗎?也許臨終時他同所愛的人分別的最後時刻,在他靈魂的一隻翅膀已到達彼岸的時候,上帝允許他望見未來?看起來就是這樣的,我後來真的滿足了克雷基·佩特拉的請求。

  我究竟為什麼那麼快就答應了克雷基·佩特拉的請求呢?出於同情嗎?可能。但還有一個原因:溫內圖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不比我大多少,但卻比我優秀得多!這,我在看他第一眼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他絲絨一般柔和的眼睛裡那種清澈的莊重、自豪,他舉止中那種平靜的自信,他的一舉一動,在他那張年輕英俊的臉上有一絲憂傷——它來自一種深深隱藏的痛苦——這些,我都喜愛。他和他父親是多麼令人肅然起敬啊!

  就這樣,當別的人在享受他們的熊肉時,我在火邊靜靜地坐著,冥思苦想著,直到塞姆·霍肯斯將我從沉思中驚醒。

  「您怎麼了,先生?您不餓嗎?」

  「我不吃。」

  「是嗎?別再做思考練習了!我認為,您不該養成這個壞習慣。我也對發生的事情很生氣,非常生氣,但一個牛仔必須習慣這種事。人們不是平白無故地把西部叫做『dark and bloody grounas』——『黑暗血腥之地』的。您可以相信,在這裡每走一步,土地中都浸著血;誰要是鼻子太敏感,聞不得這個,那就讓他呆在家裡喝糖水吧。不要把這事太放在心上,把您的熊掌拿過來,我給您烤。」

  「謝謝,塞姆,我真的不吃。——你們說好拿拉特勒怎麼辦了嗎?」

  「我們討論過了。」

  「那麼,怎麼懲罰他呢?」

  「懲罰?您覺得我們應該懲罰他嗎?」

  「我當然這麼認為。」

  「啊!那麼您說我們應該怎樣做呢?我們該把他送到舊金山、紐約或華盛頓去,指控他是殺人犯嗎?」

  「不是!有權審判他的是我們,他違犯的是西部的法則。」

  「看呐,這個青角對大西部的法律知道得多清楚啊!您是從德國來這兒當法官大老爺的嗎?那個克雷基·佩特拉是您的親戚或者好朋友嗎?」

  「不是。」

  「您這下說到點子上了!是的,大西部有自己的法律,要求的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就像聖經裡說的。如果發生了謀殺,有權利的人可以立即殺死兇手,或者成立一個審判委員會,做出判決並且立即執行。人們用這種方式除害,否則他們就要騎在獵人的頭上。」

  「那我們就成立一個審判委員會!」

  「首先需要一個原告。」

  「我就是!」

  「憑什麼?」

  「就憑我是一個人,一個不能容忍罪犯逃脫制裁的人。」

  「呸!您說話像個『青角』。在兩種情況下您可以作為原告出庭。首先,被害人是與您關係密切的親屬或朋友夥伴,但您已經承認,這種情況不存在。第二,如果您本人是被害者,也可以作為原告出庭,嘿嘿嘿嘿!您是嗎?」

  「塞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兒!」

  「我知道,知道!我添上這一點,只是為了把話說完整。就是說您沒有理由作原告,我們別的人也二樣。但如果沒有原告,也就沒有法官。這兒根本就無權成立審判委員會。」

  「那麼拉特勒就該逃脫懲罰嗎?」

  「不能這麼說。您別這麼激動!復仇會落在他頭上的,就像從我的利迪射出的子彈定會擊中目標一樣。阿帕奇人會惦著這事兒的。」

  「那懲罰也會連帶上我們的!」

  「很可能。但您以為,我們殺了拉特勒,就能避免這個嗎?一起做壞事,』一起被抓,一起被吊死!阿帕奇人不是把他一個人視作殺人兇手,而是把我們也視作兇手,如果我們落到他們手裡,他們就會照此行事的。」

  「即使我們除掉拉特勒?」

  「是的。他們不會問他是不是在我們這兒,就把我們打死。您想怎麼制裁他呢?」

  「把他趕走。」

  「是的,關於這個我們也討論過了,並且認為,首先,我們沒權利趕走他,即使我們有這個權利,明智一點兒,也不能那麼做。」

  「但是塞姆,我不懂您的意思!如果有人同我不和,我就跟他斷絕關係,何況現在涉及到一個兇手!難道我們能容忍這個一再使我們陷入窘境的惡棍兼酒鬼嗎?」

  「是的,正是這樣。像我、斯通和帕克一樣,拉特勒也是為保護你們這些測繪員被招募來的,只有那些雇用他、給他發餉的人才有權利解雇他。我們必須嚴格遵守這個規矩。」

  「遵守這個規矩!面對一個每天都踐踏上帝和人類的法則的人!」

  「即使這樣也得遵守!您說的不錯,但人不能由於別人犯了罪自己也做錯事。我告訴您,當權的人是無可指摘的,我問您,如果拉特勒被我們趕走了,他會幹些什麼呢?」

  「那是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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