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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您呢?您做什麼了?是不是遠遠躲開了?」

  「是的,我離它足夠遠,使它剛好不能對我怎麼樣,而我則能用我的刀子在它的肋間捅了四刀。」

  「您倒聰明啊?用刀子去進攻它?」

  「是的,槍沒在手邊。」

  「真是個十足的『青角』!自己帶了一支大號兒的獵熊槍,可等灰熊來了,卻不用槍,而用刀子去打它——誰會相信有這種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給他講述了事情的經過,並告訴他我和拉特勒又幹上仗了。

  「您真是個草莽至極的傢伙!」他喊起來,「還從沒見過一頭灰熊,就去招惹它,好像那是只老卷毛狗似的!我得看看那頭畜生,馬上!來呀,迪克、威爾!你們也該看看這個『青角』又在這兒幹了什麼蠢事兒!」

  他剛要走,拉特勒醒過來了,於是就對他說:

  「聽著,拉特勒先生,我要跟您說句話!您又招惹了我的朋友。如果您再敢這樣來,我就讓您後悔一輩子。我的忍耐已經到頭了,您記著吧!」

  他和斯通、帕克一起走開了。拉特勒一副怒氣衝衝的嘴臉,向我投來狠毒的目光,卻什麼也沒有說。但看得出來,他像是一枚瞬間就要爆炸的地雷。

  兩個印第安人和克雷基·佩特拉是坐在草地上的,總工程師坐在他們對面,但他們還沒開始交談。他們想等塞姆回來,好聽聽他的意見。他不一會兒就回來了,從老遠處就喊道:

  「向灰熊開槍然後逃跑,多蠢啊!如果你不能跟它較量到底,那就根本不要開槍,別去理它,別去無謂地挑逗它。那個霍華德看上去真可怕!是誰把熊打死的?」

  「我。」拉特勒立刻喊道。

  「您?用什麼?」

  「用我的子彈。」

  「好吧,是這樣,說得對。」

  「我就知道!」

  「是的,熊是死在一顆子彈上。」

  「所以它是我的。聽見了吧,你們這些人?塞姆·霍肯斯的話說明我是對的!」拉特勒得勝了一般叫起來。

  「是的,您是對的。您的子彈從它的腦袋旁邊擦過去,把它的耳朵打掉了一個小尖兒。耳朵上少了一個小尖兒,灰熊當然當場就會死掉,嘿嘿嘿嘿!如果真是有好幾個人都開了槍,那他們慌慌張張地全都打偏了,只有一顆子彈蹭著了耳朵,此外沒有其它子彈的痕跡,我是說,沒有步槍子彈的痕跡!但是熊眼睛裡有左輪槍的子彈,熊眼被打瞎了,當然這不會危及它的性命,但是還有四下有力的刀刺,兩刀挨著心臟,兩刀正中心臟。那麼再問一遍:是誰用刀捅了它y

  我表示是我幹的。

  「就您自己嗎?」

  「再沒別人了。」

  「那麼熊是您的了。但既然我們是一起的,所以只有熊皮是您的,肉是大家的,但您有權決定怎麼分它,大西部的習俗就是這樣。您還有什麼說的,拉特勒先生?」

  「見您的鬼去吧!」

  拉特勒又惡毒地咒駡了幾句,隨後走向裝有酒桶的車。我看見他把白蘭地倒進杯子裡,就知道他現在又要喝個一醉方休了。

  有關獵物所有權的問題解決了,於是班克洛伏特就問阿帕奇人的酋長還有什麼要求。

  「『好太陽』要說的不是要求,而是命令。」那個印第安人驕傲地回答。

  「我們不接受命令。」班克洛伏特同樣驕傲地表態。

  首長的臉上似乎掠過一絲生氣的神色,可他控制住自己,說:

  「請我的白人兄弟回答我們幾個問題,並且要說真話——你現在居住的地方有房子嗎?」

  「有。」

  「也有地嗎?」

  「是的。」

  「如果鄰居要修一條穿過我的白人兄弟財產的路,我的兄弟你能容忍嗎?」

  「不能。」

  「大岩山那邊和密西西比東部的土地屬￿白人,如果印第安人來了,要修一條自己的路,他們會怎麼說呢?」

  「他們會把印第安人趕走。」

  「你說的是真話。白人到了屬￿印第安人的土地上,抓走了我們的野馬,殺死我們的野牛,在我們這兒找金子和寶石。現在他們甚至要修一條很長的用來跑他們的火車的路,好讓更多的白人到這裡來攻擊我們,把我們僅剩的最後一點東西都搶走。我們會怎麼說呢?」

  班克洛伏特默不做聲。

  「難道你們比我們享有更多的權利嗎?」「好太陽」繼續說,「你們自稱為基督徒,總是一味地談愛,同時卻要偷我們的,搶我們的。我們卻得誠實地對待你們。這叫愛嗎?你們說,你們的上帝是所有紅種人和白種人的好父親——看起來他是我們的繼父,而是你們的親生父親吧?從前,全部土地不都是印第安人的嗎?可是被奪走了,我們又得到了什麼呢?不幸、不幸,總是不幸!你們把我們驅趕得越來越後退,越來越擠在一起,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要被痛苦地憋死了。你們為什麼這樣做?難道你們自己缺乏地盤嗎?不,你們只是貪婪,在你們自己的國家裡還有能容納幾百萬人的地方,可你們每個人都想擁有一個國家。然而紅種人,這兒的真正主人,你們卻不允許他們擁有頭枕著的地方的任何東西。坐在我旁邊的克雷基·佩特拉給我講過你們的聖經,那裡面寫著,世上第一個人有兩個兒子,其中一個打死了另一個,他的血向天空發出了呐喊。那麼現在兩個兄弟怎麼樣了呢,你們不正是該隱,我們不正是亞伯嗎?我們的血向天空發出了呐喊。這還不夠,你們還要求我們毫不抵抗,聽憑自已被趕走嗎?不,我們要反抗!我們被趕得到處跑,總是這樣。現在我們住在這兒,以為可以休養一下,喘口氣了,可你們又來了,要修條鐵路。你們對自己的房子和土地所擁有的權利,難道我們不應該同樣擁有嗎?要是按照我們的法律反對你們,那我們就得把你們全部殺死。我們雖然希望,你們的法律對我們也適用。事實確不是這樣?不是!你們的法律有兩張臉,也會轉向我們,但總是你們得到好處。你要在這兒建一條路,徵求我們的同意了嗎?」

  「沒有這個必要。」

  「為什麼沒有?這土地是你們的財產嗎?」

  「我想是的。」

  「不對,地是我們的,你買下它了嗎?」

  「沒有。」

  「我們把它送給你了嗎?」

  「沒有,沒送給我。」

  「也沒有送給任何人。如果你是個誠實的人,被派到這兒來修鐵路,那你就得先問問派你來的人,他是否有這個權利;如果他說有,那你要讓他證明這一點。這些你沒有做,『好太陽』禁止你們繼續在這裡測量。」

  酋長加重語氣,發出了禁令,你可以從中感到他的義正辭嚴。我對這個印第安人感到非常驚訝。我以前讀過很多關於紅種人的書並聽過印第安人做的演講,但聽這樣一個演講還是第一次。「好太陽」說一口清晰流利的英語,他的思路也像他的表達方式一樣顯示出他是一個受過教育的人。他如此出色,是不是應歸功於克雷基·佩特拉——那位老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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