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卡爾·麥 > 沙漠秘井 | 上頁 下頁 |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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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掏出了一些,放在左手上,井用右手愛撫地撫摩它那美麗的脖子。然後把它的頭拉下來,對它的耳朵念了一句我正好想起的《古蘭經》經文。阿拉伯人每天晚上都要對他們的愛馬這樣做,而且每次都是同一句經文,念完後,騎手和馬就安歇入睡了。馬習慣了這句經文以後,如果換了一個主人,不念這句經文它是不會承認這個主人的,便難以聽從他的使喚。 牡馬又愣了一下。我念的是否就是它所習慣的經文,這並不重要。關鍵是這個過程和這樣的耳語。馬發出了輕輕的叫聲,然後抬起頭嘶叫了起來,它的聲音如此響亮,使我嚇了一跳,差一點就要跳開。現在它用頭蹭了一下我的肩膀,又用嘴唇像吻一樣碰了一下我的臉。我用雙手抱住它的脖子,把它的頭拉向我,用嘴對著它的耳朵繼續輕聲耳語。這是休息和睡覺的信號,我成功地達到了目的,我剛剛說完,馬就躺倒在地,我展開四肢,躺到了它的前後腿之間,把它的肚子當作枕頭。從棚頂上我聽到了一片驚歎和讚揚之聲。 我們就這樣躺了一段時間,然後我突然跳了起來喊道:「注意,敵人來了!」 牡馬立即站到了我的身旁,我跳上了馬背,它沒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動作。我按阿拉伯方式在馬上騎了約半個小時,發現這匹馬十分善解人意,你只要輕輕給它以壓力,它就會立即反應出來,你幾乎無法相信,它懂得我的所有意圖,我們的意願已經合二為一了。我下馬以後,又用愛撫和棗子給它以獎勵。然後我把馬帶入還開放著的馬圈。我離開它時,它用眼睛注視著我,並輕輕嘶叫了一聲。 院子裡的觀眾這時一下子向我湧來。他們想知道,是否可以走近它,我坦蕩地給予肯定的回答。儘管如此,他們還是懼怕這匹灰白牡馬,只是遲疑地向我這邊走來,我請他們和我一起到馬圈去,他們也只是猶豫地跟著我。牡馬一看到他們,四條腿立即不安地踏動起來。我走近它,用撫摩和溫存的話語安慰它,使它終於鎮靜了下來,甚至容許大家撫摩它。它視我為主人,只是為了我,才允許別人觸摸。 我建議再把它放到院子去。到院子以後我又騎了它幾圈。下馬以後,我要求馬檻總管也試一試。伊斯梅爾有些猶豫,他還是有些顧慮,經我多次勸告以後,他才同意了。牡馬開始時不願意,立起了好幾次,經過我不斷用好話安撫,它才馴服了下來。馬檻總管騎著它在院子裡跑了幾圈。伊斯梅爾下馬後,讓馬在院子裡自由活動。我們,我、伊斯梅爾和宮殿總管一起去餐廳吃午飯。 按當地的習俗,婦女和女孩是不能和男子在一起吃飯的,他們家中唯一的兒子,因為頭仍然疼痛,也回房休息了,所以實際上只有我和馬檻總管吃飯。宮殿總管已經用過午餐,遠遠地坐在我們的對面。人們端上了像小山一般高的一盤上面帶有葡萄乾的油炯米飯,然後用一個特大的託盤端上一隻烤全羊,只是沒有兩隻前腿和羊頭。它發出陣陣誘人的香味,我聽到了宮殿總管嘴中發出的輕輕的嘖嘖聲。當主人沒有反應時,他又開始咳嗽起來,而且意思十分明顯,伊斯梅爾如果再不明白,他就是個愚蠢的理髮匠了。他問那個黑人,是否願意和我們一起吃飯。 「不。」他回答說,同時用手抹了一下嘴,「我已經吃過了。」 事情本來這樣已經結束了。我切下一塊羊後腿,放在嘴裡吃第一口時故意顯出一種陶醉的神情,這使胖子再也無法忍受了。但他剛才已經拒絕過主人的邀請,於是想出了一個辦法來糾正剛才的錯誤,他立刻對我說:「先生,我的腸胃又開始疼痛了。又是那種空蕩蕩的感覺。」 「你必須吃東西。」 「那請允許我離開這裡!」 「不,你不能離開這裡。」伊斯梅爾立即說,「但你可以和我們一起吃飯。」 「如果是這樣,我就坐到你們旁邊。我只需要嘗一嘗就行。」 達烏德使用了一個阿拉伯的詞,意思是品嘗。我承認,我現在對這個詞產生了巨大的好奇心。他把坐墊搬到了我們這邊,坐了下來,還沒抽出刀子便先用手把另一隻羊腿揪了下來,想放到嘴裡吃。我這時拉住了他的胳膊: 「等一等!你想找死嗎?」 「死?安拉保佑!你為什麼這樣問我?」 「吃飯之前先要向麥加方向躬身七次!你忘了嗎?」 「我並不想吃飯,只是稍稍嘗一嘗!」 「吃多吃少,都是一樣的。醫生開的處方,必須嚴格遵守。」 「你說的對,先生,這涉及我的性命,我必須服從。」 達烏德站起身來,轉向了麥加的方向,手中拿著那只滴著油的羊腿,深深地鞠了七個躬。然後又坐了下來,開始「品嘗」。可是,如果這就叫品嘗的話,那我真的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吃飯!他的吃相和我那個開羅的土耳其胖朋友納西爾一模一樣。我手中那小塊肉還沒有吃完一半兒,他那只羊腿早就無影無蹤了。然後又是一塊胸脯肉,他用實在是高超的技巧把骨肉分了開來。當我在那個米飯山上只挖了一個小洞的時候,我們的宮殿總管早已消滅了一個山坡,現在又向主峰進發了。閃閃發光的白雪般的米飯和大塊大塊的冰峰般的羊肉,都一併消失在他巨大牙齒的後面。我無法繼續吃飯了,因為觀賞他的吃相已經佔據了我的全部時間。馬檻總管瞭解他的夥伴,根本不理會他,而是努力在效仿他。於是那座米飯山就這樣越來越低了,而那只羊也就越來越消瘦下去,最後只剩下了骨頭。這時我們這位大肚皮用那塊長長的擦布把手擦乾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的腹痛已經消失了。我們應該讚美和感謝先知!」 「你現在肚子裡不再空蕩蕩了吧?」我問他。 「不了。我已經在家裡吃了東西。」 「其實伊斯梅爾更希望你以後在家裡品嘗,而到這裡來吃飯。你現在確實吃好了嗎?」 「是的。或者還有什麼菜嗎?」 「吃的東西大概是沒有了,因為我們已經吃得很飽。可是你的九下深鞠躬還沒有做呀?」 「加力夫救救我!我差一點給忘了。可是先生,你得告訴我,為什麼在飯前讓我鞠躬七次,飯後卻要九次,而且腦袋還得著地呢?」 「因為這是加力夫所做的規定,在他的宮殿裡飯前和飯後都要這樣做的。」 「現在這個值得尊敬的加力夫正在幫助我,不讓我的榮譽和光彩受到身體過胖的玷污和影響。」 達烏德費力地站了起來,面對著東方的麥加,竭盡全力實現著這個殘酷的規定。他大聲呻吟著做著這件事,由於身體過重他被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才算完成了所有的動作。這是一種難以描繪的吃力的運動,我雖然儘量忍住笑,但眼淚還是流了出來。這對這個胖子是一種懲罰,因為他當著我的面說我作為基督徒玷污了寫有《古蘭經》的房間。 總管由於剛才的運動已筋疲力盡,他說他必須馬上回家去睡覺。可以預料,睡覺又將使他的病胃重新出現空蕩蕩的疼痛感覺,因而必定緊跟著又來一頓豐富的晚餐了。或許以後在「尼羅河日報」上會出現一條消息,說達烏德主人帕夏的家業是他給吃光和睡光的。我們兩人繼續在那裡,談論著那匹灰白馬的事情。老人顯得很興奮,因為我成功地制服了那匹烈馬。現在看來,這匹馬很可能也會接受其他騎手的。伊斯梅爾承認一個歐洲人也可以成為比埃及人更好的騎手,而且認真地記下了我關於對待牡馬問題的經驗。但他只看到了我在狹窄的院子裡騎馬,雖然我曾說過,我不僅在瞭解馬的方面,而且在駕馭馬的方面也超越於他,他對此還是有些懷疑,所以建議我們明天上午到沙漠中去騎馬,我當然愉快地接受了這個建議,能夠騎這匹馬在沙漠上馳騁,肯定是種享受。 上午已經過去了一半,下一半我想到城裡去走一走,我想一個人去,所以就沒有邀請馬檻總管,儘管他很樂意和我同往。不想我命裡註定要在街上遇到一個人,這是我事先無論如何也無法預料的。 我沒有朝著港口而是向城裡方向走去,來到了一座白色的族長墓旁,它的旁邊是一座跨越運河的橋。我剛想上橋,突然吃驚地站住了。我看到了一個身著白袍的細長身影,頭上纏著巨大的頭巾,蹣跚而踉蹌地從橋的另一端向我走來。難道是我看錯了人?這正是我的土耳其朋友納西爾的那個麻稈兒管家!現在我看到他也同樣在吃驚了。 「賽裡姆,真的是你嗎?」我向他喊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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