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卡爾·麥 > 老鐵手 | 上頁 下頁
三二


  「在那上面,我下決心離開野蠻的西部和野蠻的生活。我已經在這兒結婚,並且有了兩個男孩,也有了可觀的收入。可是,人們一旦過上了西部生活,就很難恢復原來的平靜。於是,我又一次離開老婆孩子。謝天謝地,那是最後一次。我又與幾個人合夥,想到科羅拉多去淘金。我們也幸運地到了上面。可是,越往遠處走,就越想念家。現在我明白了,一個光棍和一個已婚男子,在崇山峻嶺中到處攀登,去經歷數不清的危險,感覺是不相同的。我們原來是四個人,只有三個人上去了,一個人在山麓就由於膽小而打道回家。我不想講述很長的故事,而是長話短說。我們以難以形容的勁頭艱苦奮鬥,找了兩個多月,沒有發現黃金的蹤影。這時,我們中間最懂得淘金的那個人從山上摔下,扭斷了脖子。我們只剩下兩個人,原來就沒有抱很大的希望,現在是知道沒有希望了。我們打獵也沒有運氣,經常挨餓,衣服破了,靴子掉了,生活比書上描寫的還艱苦。我身體衰弱了,同伴更弱,他最後終於病了,病得很重,最後把命也搭上了。一連下了好幾天雨,我們不得不涉過猛漲的山洪。我想等到水退以後再過河,可是他認為,可以碰碰運氣。我拗不過他,只好跟著他過去。結果,他被洪水卷走了。我找了很長時間,好不容易在深溝裡找到他,他淹死了,身體撞得粉碎。我把他埋在河邊,按照通常的方法埋葬:挖三尺深的坑,蓋上冰冷的土,作熱心善良的禱告。我孤單一人,沒有別的辦法,只有頑強地用受傷和疲憊不堪的腿往回走,靠剩下的微弱力量,非常緩慢地前進。幾天以後,我到達戴維斯黑德,人快要死了。那座山的形狀像魔鬼的頭,好像撒旦坐在一個雕刻家的模型上面一樣。我躺倒在潮濕的苔薛上,真想痛哭一場。水是有的,吃的可沒有,槍已斷,無法捕獲獵物。我已經兩天沒有進食,被疲勞壓倒。我閉上眼睛,想睡一覺,眼睛本來就睜不開了。可是,我還是盡力睜開了一次。同時,我翻了一個身,疲憊的眼光落在山崖的另一側,見上面有字,是用刀子或者類似的工具刻的。這刺激了我,我好像突然又獲得了力量,便站了起來,走近去看那些字。我看到,那不是由字母,而是由圖形構成的,有的是我不知道意思的,但是還有人物塑像,立在刻於岩石上面、左面和右面的十字架上。在十字架下面,清楚地寫著:『在這個地方,帕特雷·迪特裡科為了給他的妹妹E.B.報仇而被J.B.殺害。』下面看得見一個太陽。太陽左邊是一個E,右邊是一個B。」

  講到這兒的時候,他的話被溫內圖打斷:「我的兄弟哈伯認不認識一個人,其名字是以字母J.B.開頭的?」

  「這種人大概數以幹計。我不認識。」

  「墓在哪兒?不會在堅硬的岩石上吧?」

  「不是在岩石上面,是在其旁邊。那個山丘佈滿了苔蘚,看起來好像是有人維護的。」

  「在荒山野嶺?」

  「這倒還不足為怪,奇怪的是我後來遇到的事情。你們可以想像,我在出乎意料地發現那位牧師墳墓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我馬上又虛弱了,而且虛弱得多。我絕望地叫喊了一聲,就昏倒了。醒來的時候,差不多整整過了一天,到了第二天的上午。我又饑又渴,幾乎不能動彈,好不容易爬到近處的泉邊,喝了口水,再向灌木林爬,在灌木林邊幸運地發現了幾個可食用的蘑菇,吃起來味道真香。然後,我又睡著了。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將近晚上,我身邊放著半頭烤熟的羊。誰放的?這肯定不是重要的問題。我不是第一次提出這樣的問題了。我抓起羊肉就吃,吃得飽飽的。然後,我又睡著了,直到第二天早晨才醒來,並有了力量。我把剩下的肉藏起來,就去尋找施主,可是沒有發現任何蹤影,我的叫喊也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我回到墓地,把藏著的肉帶到路上吃。瀑布旁邊的路很危險,我幸運地走了過來。在第二天,我把肉吃完的時候,發現一個獵人,是他在跟蹤我。我怎麼從公園走下去並回到家中,這也是次要問題。主要的情節都講完了。阿帕奇人首領將會相信我關於迪特裡科被殺害的講述。」

  溫內圖把頭深深埋在兩隻手之間,我看不到他的臉色。他重新抬起頭的時候,表情中還留著懷疑的印象。他向我投過來一道詢問的目光,我回答了他這個無聲的要求:

  「我認為,謀殺無疑是發生了。」

  「那麼,我的兄弟老鐵手相信那座墳墓和那些文字?」阿帕奇人問。

  「相信。墳墓裡躺著你所指的那個人!」

  「那麼,我的兄弟老鐵手大概還有特別的證據?溫內圖看見他在思考、琢磨,是不是關於山中那座墳墓的?」

  「是的。我們好客的哈伯先生所講述的,比他知道的還多。他使我終於找到了一直在尋找的瓦瓦·德裡克,瓦瓦就是伊克韋奇帕。」

  「你將對我下面要講述的會更感到驚訝。帕特雷的妹妹托克貝拉,就是蒂博·韋特,柰伊尼人巫醫的妻子。」

  「喔!」

  「我還可以告訴你,帕特雷的大妹塔胡亞可能還活著。」

  「你的思想可以創造奇跡,喚起死者復活!」

  「你聽說過,碑文下面刻著一個太陽。大妹叫做塔胡亞,即太陽,這說明,碑是她立的。可見,當他被殺的時候,她活著。」

  「好!這個想法非常簡單,而且正確。我感到奇怪的是,自己竟沒有想到!塔胡亞,她還活著,那半隻烤羊是她送的?」

  「是的。與墳墓無關的人,與謀殺無關的人,如果來送肉,都可以露面,惟獨那個塔胡亞不能讓別人看見。所以,我說,那個送肉的人,與這次謀殺事件多少有些牽掛。」

  「按照這個推理,我們也可以設想,送肉的人是殺人兇手,因為他是最不能在犯罪場所露面的人,」特裡斯柯夫反駁說,「人們知道,殺人兇手往往多次出現在作案現場。」

  「這個,我承認。但是,肉的男施主或女施主所流露出的,是一種憐憫的情感,一副慈悲心腸。我們設想一下,一個殺人兇手,難道會具備這樣的本性嗎?這兩者完全是對立的嘛!」

  「那麼,老鐵手確實認為,塔胡亞到過哪兒?」溫內圖現在又一次反問,「她過這種隱居生活的理由是什麼?她應該明白,在遙遠的故鄉,有很多的朋友在關懷她。」

  「這可能是一種我現在還不能解釋的秘密。不過,這沒有必要成為秘密。正因為殺人兇手通常回到作案現場去,她才到那兒去等他!也許她不回家,是因為她會受到家庭的阻擋。」

  「家庭?我的兄弟認為,她可能結了婚?」

  「為什麼不?小妹都成了一個男人的妻子,大妹當然可能更早一些結婚!」

  「言之有理。但是,有一件麻煩事可能打亂您的如意算盤,儘管您的算盤打得很精。」特裡斯柯夫再次反駁。

  「什麼事?」

  「哈伯曾經是帕特雷的朋友,也認識他的妹妹,她們也就認識他。難道不是?」

  「是。」

  「他餓得昏倒在墓前,從一個陌生人的手裡得到肉食。如果去送肉的是塔胡亞,即帕特雷的妹妹,那麼,她不會躲避他,即她的朋友,而是恰恰相反,會親自保護和照料他。」

  「她怕被哈伯認出來,所以要回避。」

  「可是,一個弱女子,是不會在落基山中過那麼孤獨、艱難、寂寞的生活的!」

  「難道她是單獨一人在山上?在這方面,一個久經鍛煉的印第安女子與一個白人女子難道沒有很大的差別?」

  「對,您對我是有問必答。」

  「不過,我說的與其說是斷言,還不如說是猜測。到今天為止,我們的目標仍然是瀑布。我們上去看看墳墓,然後說不定能夠發現點什麼線索,那就能證明我的想法哪些對,哪些錯。」

  「好。我們去看墳墓,」溫內圖同意我的建議,「我們必須而且必將找到謀殺和謀殺者的足跡,時間長一些沒有關係。如果我們抓住他的話,他會倒黴的!我的兄弟老鐵手如果要施仁政,我是從不反對的。可是這一次,我絕不會寬恕他!」

  這幾句話再一次表明,溫內圖是一個多麼了不起的,非凡的人物。他相信,20多年以後,還能找到劊子手的足跡,儘管其他的人嘲笑,我對他堅信不疑。即使一切探索都徒勞無功,還可以開棺驗指紋。幸運的是,我現在就能通過進一步的觀察來支持他實施他的意圖。我宣佈同意他的做法:

  「在這種情況下,我願意受到最嚴格的檢驗。我還堅信,我們看墳墓不會毫無結果,一個殺人犯已經走到那條路上去了。」

  「喔!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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