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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知道。他造假幣,造了許多許多假幣。他要被捕的時候,擊斃了兩個警察,擊傷一個。」

  「不光這一件事!」特裡斯柯夫插進來說。「我雖然未見過其人,但是對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卻一清二楚。官方經常提到他,因為他對於每一個警察來說,都是很有啟迪的。洛泰一再用巧妙的手法逃脫追捕,繼續其謀殺行為。他的案例成了我們的教科書。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他出生於馬提尼克島,是克勒奧勒人。他最後一次露面是在阿肯色河上游的本特堡。」

  「對。他的案例可以幫助我們提高分析能力,」我說,「洛泰是他的名。人們常用這個名稱呼藝術家。特裡斯柯夫先生,請告訴我,您能不能回憶起他的名和姓?」

  「他叫做,叫做,嗯,他叫什麼來著?是一個真正的法國名字。如果,哎喲,現在我記起來了!他叫做洛泰·蒂勃。而且,該死。跟我以前聽說的一樣,我們找蒂博找了這麼長時間,都是瞎子點燈,白費蠟!」

  「對。有了!塔卡是丈夫,韋特是妻子。蒂博·塔卡和蒂博·韋特就是洛泰夫婦。巫醫的妻子在提到他的姓和名的時候,說過蒂博·韋特—埃倫。這個埃倫是什麼意思?」

  「埃倫是不是名字?」

  「可能是名字。巫醫的妻子如果不瘋癲,而是真正的蒂博·韋特—埃倫,那麼,她就是一個洗過禮的印第安莫基部落人。」

  「為什麼說是莫基人?」

  「她說過,她有一個叫瓦瓦的哥哥,瓦瓦就是德裡克。塔卡、韋特、瓦瓦都是莫基語中的詞。蒂勃是著名的魔術師,寧願隱姓埋名,隱藏在印第安人中,是因為他再也不能在白人中露面了。他是個技藝高超的魔術師,肯定很容易成為紅色人的巫醫,並在他們中間享有崇高的威望。」

  「可是膚色,印第安人的膚色?」

  「哎呀!對這樣一個藝術家來說,豈不是小菜一碟!現在,我差不多相信,蒂博·塔卡和蒂博·韋特不是夫婦。我也可以說,阿帕納奇卡不是這兩個人的兒子,至少不是魔術師的兒子。他是被魔術師當兒子對待的。」

  這位科曼伽人極為關注我們得出的結論,他當然明白,每個字對他來說都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他的臉上不斷變換著自相矛盾的表情。巫醫不是他的父親,甚至是個罪犯,這並不是他所關注的。他關注的是,我還要奪走他的母親。我注意到,這一點促使他對我表示反對。我卻給了他一個善意的眼光,要他別說話。然後,我對馬托·沙科說:

  「我們打斷了奧薩格人首領的講話,現在請他繼續說下去。那個自稱拉勒爾的白人是不是沒有恪守與你們簽訂的合同?」

  「沒有。他和所有白人一樣,是個騙子。白人中間,只有老鐵手和少數幾個人例外。奧薩格戰士們卻恪守了諾言,打開保存毛皮的地窖,把貨物給他送到了營地。」

  「當時是在什麼地方?」

  「在一條河邊,白人稱之為阿肯色河。」

  「原來如此!蒂勃是在阿肯色河畔受傷的。這是偶合。那兒可有許多毛皮?」

  「許多,許多包!裝了滿滿一船。我們把毛皮裝到那個白人的船上,僅狐皮就裝進一百多捆。每捆值十美元。不值這麼多錢的還沒有算進去。」

  「這麼大的量?他根本沒法加工,而必須賣掉。他想把它們銷到哪兒去?」

  「多德格堡。」

  「這個地方在阿肯色河畔。這條河與基馬隆公路交叉,交通繁忙,隨時可以找到資本雄厚的皮貨商,他們任何時候都有錢付這些部落的貨款。那兒還有許多駐軍。他竟然有膽量到那兒去施展這一類無恥的騙術,這就說明他不是等閒之輩。你們把貨物放心地交給他,這是你們明顯的粗心大意。我猜測,你們如果不陪他送貨,是不會放心讓他走的。」

  「老鐵手猜得對。因為他是偉大的白人之父的使者,我們才相信他,所以就不怎麼留心。我們那時相信他,也是因為他自己主動要求我們陪他去多德格堡,說是貨到付款。」

  「有多少奧薩格人陪同?」

  「六個人,我自己也在內。」

  「這麼多人,船上能容納得下嗎?大概很難。」

  「兩個人幫助划船,其他四人只好騎馬沿河跟隨。為了與那個快速漂流的運輸工具保持同步,我們不得不挑選最好的馬。」

  「策劃得多麼狡猾!我相信,他也看上了那幾匹馬。」

  「又讓老鐵手說對了。當時正是滿水期,流速很快,船比我們的馬早一天到達城堡。我們到達城堡的時候,天色已晚,城門快要關了。我們留兩個人在外面看管馬匹,其餘的人進城。不久,城門關閉,我們不能出城了。拉勒爾給我們吃的,燒酒盡我們喝。我們喝得醉醺醺的,睡得很死。當我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晚上。拉勒爾走了,另一個白人也帶著老婆孩子走了。我們的馬和守馬的兩個戰士也跟他走了。一打聽,才知道拉勒爾在我們到達之前就把毛皮賣掉並得到了貨款。在我們酒醉睡著以後,他請人為他和另一個白人及其老婆孩子打開城門,以後再也沒有露面。當時是黑夜,我們找不到他們的足跡,非常惱火,便去索取留在船上的毛皮。士兵和其他白人嘲笑我們。我們更加氣憤,結果被他們囚禁起來,三天以後才給我們吃喝,放我們走。騙子們的足跡再也看不見了。我們四處尋找,找到了看馬的兩個戰士的屍體。兩具屍體躺在河邊的灌木林裡。他們是在城堡前面被殺死,然後被運到河邊隱藏起來的。」

  「你們把這次謀殺事件向城堡報案了嗎?」

  「去了,但是他們不讓我們進去,並且威脅我們,如果再敢踏進大門,就把我們重新關起來。我們整個部落一年的狩獵收穫化為烏有,還損失了兩名戰士和那些馬。我們苦苦哀求,白人當局不僅不給我們幫助,反而把我們關押起來。拉勒爾這個殺人犯和騙子,原來並不是白人之父的使者。我們沒有馬,又被關押,不能追趕和懲罰他們。白人標榜仁愛、善良、和平、諒解、公正,自稱基督教徒,把我們稱為受拯救者!老鐵手現在知道,我所描述的蒂博·塔卡和蒂博·韋特是些什麼人了。」

  我作為白人,對他講述的每一個判斷都不得不持保留態度,只能給予一般性的、不痛不癢的回答:

  「奧薩格人首領已經聽說過,我不認為某個種族比別的種族好,在所有的民族和所有國家中,都有好人,也都有壞人。馬托·沙科後來是不是又遇到過這兩個白人中的一個?」

  「沒有。從那時起到今天,我是第一次聽到蒂博·塔卡和蒂博·韋特這兩個名字。我們不遺餘力地四處尋找那個缺兩顆牙的人,都毫無結果。現在,20個冬夏過去了,我們以為他已經不在人世了。如果死亡還沒有找到他的頭上,那麼,我請求偉大的自然神引導他落入我們手中。因為,自然神是善良和公正的,但是,白人不是這樣,儘管他們自稱是他的愛子。」

  長時間的寂靜。我們白人中沒有一個人覺得有能力否認奧薩格人的控訴,更不用說進行駁斥了。如果說,我也陷入過狼狽不堪的境地,那就是在別的民族成員對白人種族進行指責的時候,我只好默默地忍受。所有反對之辭,都無濟於事,至少是當時不起作用。在這種情況下,惟一能做的,就是通過自己切身經歷來證明,這樣的指責不能針對我本人。如果每個人都能這樣做,那麼,他們肯定很快就會不再說這種話了。

  剛剛結束的談話,使我們所有的人都受到觸動。感受最深的是阿帕納奇卡。他可能有許多問題要提出來,並想得到回答,但是他很聰明,看到我的手勢,一直保持沉默。面對馬托·沙科,他不應更詳細地瞭解他與蒂博·塔卡的親密關係。我感到非常滿意,因為這位奧薩格人沒有想到要深入打聽蒂博·塔卡和科曼伽巫醫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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