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卡爾·麥 > 老鐵手 | 上頁 下頁


  幾個鐘頭就這樣在講故事和聽故事中不知不覺地過去了。這時,又到了幾位新的客人,他們一行六人,吵吵嚷嚷地走了進來,看樣子是烈性酒喝得太多,燒得他們有些受不住了。他們東張西望尋找著座位,儘管別的地方有很多空座位,足夠他們幾個人坐了,可他們還是坐到我的桌子旁。

  我本來極想站起來走開,可他們肯定會認為這是對他們的侮辱;我不想招來一場爭吵,就坐著沒動。他們要白蘭地。辛克媽媽把酒端了上來,可她的招待方式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更願意看到他們走,而不願意看到他們來。

  他們不可能是這個城市的居民,因為他們除了隨身帶著刀和左輪手槍外,還帶著步槍。他們看起來像一夥真正好惹是生非的人,況且他們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酒氣。我確實需要有很大的克制力才能跟他們在同一張桌子旁坐下去。他們旁若無人地誇著海口,肆無忌憚地大聲說話,而且滔滔不絕、沒完沒了,致使其他人的談話一句也聽不到了。原先籠罩著這裡的那種寧靜溫馨的氣氛頓時消失了。

  他們當中叫得最響的是一個粗壯笨拙的傢伙,他長著一張獒犬臉,他的四肢和臉部的表情仿佛是木頭粗糙地刻出來的。他裝腔作勢充當另外幾個人的頭頭,不過也看得出來,他們對他畢恭畢敬的,只不過每個人都按照自己的方式表現罷了。

  他們在談論他們已經幹過以及準備再去幹的偉業,談論他們曾經擁有和已經揮霍掉的一大筆財富,以及無論如何必須儘快地開闢新的財路。他們把酒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辛克媽媽好心地提醒他們喝慢一點兒,可他們卻撒起野來,粗暴地威脅說,他們要佔據她的酒櫃,然後他們自己招待自己,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我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勇敢的女店主回答說,「我這兒有手槍,誰敢第一個出頭強佔我的財產,我就讓他吃槍子兒!」

  「吃你的槍子兒?」獒犬臉冷笑著說。

  「對,我的!」

  「別拿自己開玩笑啦!你這樣一雙手只配拿縫衣針,根本不配拿槍。你真相信你能嚇住我們?」

  「我相信什麼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管怎麼說我不怕你們。如果我需要人幫忙的話,這裡的先生們就足夠啦,他們一定會照顧一個沒有抵抗能力的寡婦!」

  「這裡的先生就足夠啦?」他用嘲笑的口吻把她的話重複了一邊,同時從椅子上站起來,挑戰性地用目光向周圍掃視了一遍,「讓他們過來試試,看誰處於不利的地位,是他們還是我!」

  沒有人回答他,我當然也沒有。他似乎壓根兒就沒有考慮到我會反抗他,因為他說這番話時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也許他覺得我的面孔看起來這麼平靜、這麼溫和,所以他認為不值得他勞神把我也算在「他們」之內。我屬￿那種心裡愛琢磨事但臉上表情平淡的人。一個自詡是偉大的心理學家的人有一次用這樣一句話向我解釋說:如果一個人的心思都用在肚子裡了,那麼臉上看起來必然是傻呆呆的。這一點自然無須證明。

  那個獒犬臉看到沒有人接受他的挑戰,他的氣焰變得更加囂張了。

  「這我早就料到啦,沒有人敢過來!」他驕橫地笑著,「我倒想看看,誰有這個膽子,敢跟托比·斯賓塞較量!我一定把這個傢伙的臉擰一個個兒!托比·斯賓塞是我的名字,誰想知道這個托比·斯賓塞是個什麼樣的傢伙,那就來吧!」

  他伸出攥得緊緊的拳頭,再次用目光挑戰性地向周圍掃視了一圈。是真的被嚇住了,還是對這號人感到厭惡?總之,現在依然沒有人動一動。這時,他的笑聲比剛才更大了,他一邊恣意縱笑,一邊得意地對他的那夥人叫道:

  「你們瞧瞧,孩子們,斯賓塞只要開口說一句話,他們就嚇得魂不附體啦!居然真的沒有人站出來,而且他們中間也沒有人敢吭一聲。據稱這些人都是紳士!」

  然而,有一個非法棚戶站了起來,從外表上看他似乎是一個農夫,而且是一個強壯的漢子,但不管怎麼說,他不一定能夠完全敵得過那個流氓。他跨近了幾步,說:

  「托比·斯賓塞,如果你以為沒有一個人敢走近你,那你可大錯特錯了。比如說,這兒就有一個敢為辛克媽媽打抱不平的人。」

  「好啊,那就來吧!」那流氓用輕蔑的目光打量著他,「既然你有種,你幹嗎又站住不動啦?你怎麼不再走近一點兒呀?」

  「我這就過來,」對方說,他又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再一次停了下來。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像原來那樣自信了。托比·斯賓塞也向前跨了一步,現在他們離得很近了。

  「好!這就是說,你是一個不知道害怕的人?」那流氓問道,「這麼一個小傢伙,我只需要動用一個手指頭就讓你失去平衡」

  「要是你行,那就證實一下吧!」

  「證實?馬上就證實給你看!」斯賓塞這樣恐嚇著又朝他還了兩步。

  「行,來呀!」對方喊道,然而一邊說一邊卻向後退了兩步。

  「站住,你這個大英雄!站在那裡不准動,否則我把你何到牆上,叫你永遠貼在那上面動彈不得!」

  斯賓塞再次向前移動。非法棚戶現在則繼續後退,同時靠嘴巴進行自衛:

  「你別以為我們被你給嚇住了!」

  「呸!我倒要看看,你是頂得住我還是頂不住!我要把你吊高一點兒,好讓人們瞧瞧,辛克媽媽得到了一個多麼英勇的保護人!」

  他的話音未落,像閃電般一樣迅速的重重的兩拳已經落在了對方的肩上。然後他抓住非法棚戶的兩隻胳膊,把它們緊緊地按在他身體的兩側,同時把他推向牆壁,接著,他把他舉起來,用他的衣領把他掛到牆上的一個衣鉤上。這可不是一般的驚人之技,人們注意到,他在於這件事時簡直沒有花費一點兒力氣。非法棚戶掛在牆上不停地亂動著,片刻之後他的牛皮衣的領子撕裂了,他掉到了地上。斯賓塞放開喉嚨哈哈大笑,他的那夥同伴也跟著笑;在場的其他人無法再繼續保持一臉的嚴肅,儘管斯賓塞那個流氓壓根兒都沒能從他們那裡得到喝彩。就這樣斯賓塞用他的笑聲送垂頭喪氣的非法棚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現在大運該光顧我了,因為他終於認為我值得他注意了。他用好奇的目光注視著我,然後向我發問道:

  「您大概也跟對面那位一樣,是一位勇敢的紳士吧?」

  「我想不是,先生。」我心平氣和地回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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