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卡爾·麥 > 老母塔之夜 | 上頁 下頁
九四


  「把門敞開!」我命令僕人,「你們站到那個角落去!呆在那兒別動,一直等到我允許你們離開的時候!」

  人們爭相執行這道命令。現在,我們無後顧之憂了,可以仔細瞭解一切事情和所有的人。

  首先是阿迦,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如何行動。他握緊拳頭,緊。閉嘴唇,良久才開口憤怒地咒駡我們。

  「住嘴,否則還要挨鞭子!」我吼住他,「現在,是我講話!你是否認為,我們到這兒來拜訪你,是為了讓你刺傷我們的腳後跟?想想吧,我們是你坐在法庭上審判的人嗎?我們要宣佈和執行對你的判處。你派人把『刑具』搬過來了,我們肯定要用。」

  「你想幹什麼?」他反問,「你想在這兒,在我的家裡?!」

  「安靜!」我打斷他的話,「我說話的時候,你別作聲。你的家是殺人坑,而且,你想——」

  我的話也被打斷。奧斯克大喝一聲,向所謂的裁縫猛撲過去。我的眼睛雖然盯著穆拉德,也察覺到了蘇耶夫的動作。這個侏儒真是極其危險!他是惟一敢伸手去拿武器的人。現在我想,我還是不理他好些。他把右手插進他的上衣裡面,掏出一把小刀,一閃身到了我身邊,想把磨得雪亮的刀子刺進我的胸膛。可是,他沒有成功。奧斯克及時抓住了他拿著武器的手。我則卡住了他的喉嚨。哈勒夫跳過來,奪走了這個手下敗將的刀子。

  「搜他的腰帶和口袋,把他看管起來!」我命令。

  哈勒夫執行了命令,掏出了一隻裝了子彈的老式小手槍、許多小東西和一個裝得滿滿的錢包。他打開錢包給我看,並且問:

  「你看見這些金幣嗎?這個矮鬼自稱窮人,一個走村串戶上門做衣服的人!這些錢不是搶來的,就是偷來的。我們怎麼處理?」

  「把錢送回他的口袋!錢不是我們的。我們不能查證是不是偷的。可是,他的武器我們拿走,使他不能再為非作歹。」

  我把這個侏儒重新按倒。他的牙關直打哆嗦。我一定要使他不能再危害我們。我不需要以牙還牙,以謀殺對謀殺,也能達到這個目的。不過,他要受到一次感情上的懲罰。這種懲罰同時使得他不能再為我們服務了。

  「哈勒夫,奧斯克,奧馬爾,把他捆到板凳上!」我命令。

  不到一分鐘,蘇耶夫就以一種類似笞刑的方式,被綁在板凳上。

  「你看清楚了嗎?你的家真正是一個殺人坑。這,我對你說過。」哈勒夫控制著阿迦,「我們的忍耐到了盡頭。現在,你們必須領教一下,什麼叫做要謀殺我們。」

  「不知道。」老頭說。

  「住嘴!以後也會輪到你的。我們從這個窮人開始。他把我們帶到這棟房子裡來。他知道,我們要被謀殺。他現在朝你刺殺,本尼西!決定吧,要把他怎麼辦!你不認為,他應該被處死?」

  「應該。他該死。但是,我們想讓他活。可以讓他成為另一種人。為了鼓勵他改惡從善,他可以得到已經答應給他的笞刑。」

  「多少下?」

  「五十。這個數是我昨天答應給蘇耶夫的,他親自聽見了,並且視為一種特殊溫和與恩惠的。」

  「可是,那指的是鞭子。」

  「你認為笞刑比鞭撻輕?」

  「我對此不能作出判斷,」小哈勒夫哈哈大笑,「直到現在為止,我既沒有挨過鞭撻,也沒有受過笞刑。」

  「好。我們就定為五十。」

  「誰來給他?」

  「你很高興幹此事,哈勒夫?」

  儘管他總是喜歡使用鞭子,但是我卻期待他拒絕執行這個任務。我沒有看錯我的這位可愛的夥伴,因為他做出一種高姿態,說:

  「謝謝你,本尼西!需要使用鞭子的時候,我樂意效勞。可是我不喜歡笞刑。鞭子是統治的象徵。我飛舞的是鞭子,不是棍子。這種執法是劊子手的職責,可我不是這號人。」

  「你說得對。你自己決定由誰來執行吧。」

  「這個,我願意幹。如果朋友們賞臉,那就太好了。胡穆姆是這位間諜的盟友。他可以給他五十下,作為尊敬和兄弟情誼的象徵。」

  全場的氣氛使我贏得全體鼓掌。我使了個眼色,哈勒夫便對胡穆姆說:「你聽到了所講的話?過來,給你的朋友贈送正義的仁慈吧!」

  「我不幹!」這位侍從拒絕。

  「這不可能是你的認真態度。我勸你為你自己想想。這五十下是分配好了的。如果你不給他,就歸你自己。我以我父親的鬍鬚發誓。上去!不要猶豫,否則,我來幫忙!」

  胡穆姆看出,他是躲避不了啦,便走近板凳,拿起一根棍子。很容易看出,他履行這公務是不得力的。因此,哈勒夫警告:

  「我再對你說一遍,只要我看出有一棍太輕,你自己就挨一鞭子。我一起算總帳!奧斯克,去向長官要他的鞭子,你站在這個好心人另一邊!我抽一下,你就跟著抽一下。這是鼓勵他來贏得我們的滿意。奧馬爾可以計數。」

  對於胡穆姆來說,形勢極為被動。他寧願寬恕他的同伴,可是,他右邊站著哈勒夫,左邊,奧斯克手裡拿著鞭子。他自己受到威脅,只好硬著頭皮服從了。不管怎麼說,他不是第一次執行笞刑,深知可以用什麼方式讓棍子輕輕落在被打部位。

  蘇耶夫沒有說一句話,動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他射向我們的目光像刀鋒一樣,久而久之,也會把我們刺痛的。穆拉德沒有看一眼,他的嘴唇在顫抖,他每時每刻都好像有話要說,但是都忍住了。當胡穆姆打完第一下的時候,他不想沉默了:

  「停!我命令!」

  「不要說話!」我駁回他,「我想更仁慈地對待你們,比你們想像的還仁慈。但是,如果你沒有得到我的許可而講話,哪怕是一句,我就把你送到于斯屈布,交給法官處理。我們可以證明,你企圖謀殺我們。你要是以為,這個國家的法官會在我們走後把你釋放,那我就要提請你注意,在於斯屈布,有好幾個西方國家領事館,他們有權對你進行最嚴厲的懲罰。放聰明些,別出聲!」

  穆拉德縮成一團。他瞭解上述官員的權力,且怕他們。因此,他再沒有說一句話。

  這個告密者得到了五十大板。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在打一棍時,我就閉上眼睛。觀看這種抽打,不是一種享受。我很內疚的是,在這兒沒有行善。這對於我們,對於我們的同代人,都是不夠公正的,欠考慮的。

  正如所提到的那樣,蘇耶夫沒有吭一聲。可是,當最後一板落下的時候,他叫喊起來:

  「澆拉基酒,往腳跟上澆拉基酒,快,快!」

  現在,穆拉德敢說話了。他命令安卡取拉基酒。她拿來了一滿瓶。胡穆姆抓住瓶子,先把瓶頸放進被打者的嘴裡。蘇耶夫喝了幾口。然後,這種烈性液體被澆到傷口上。他只是發出輕微的痛苦的呻吟。這個人具有鋼絲般的神經。要麼,就是他過去經常受笞刑,養成了這種享受的天性?人們給他松了綁。他爬到穆拉德身邊,把腿盤起來,頭插在膝蓋之間,蔑視地把背對著我們。

  「本尼西,這個人的事完了。」哈勒夫報告,「輪到誰了?」

  「胡穆姆。」我簡短地回答。

  「多少?」

  「二十。」

  「由誰?」

  「由你決定。」

  「穆拉德·阿迦!」

  哈勒夫做事乾淨利索。一個罪犯一定要打另一個罪犯,這種做法可以挑起他們之間的仇恨。阿迦不幹。

  「胡穆姆一直是我的一個忠實僕人。我怎麼能打他?」

  「正因為忠實地為你服務,你才要用這個手感來證明你的滿意。」哈勒夫回答。

  「我不會讓人逼迫!」

  「如果阿迦不想給他的僕人二十大板,」我堅決地說,「他自己就挨四十。」

  這話起了作用。這個僕人被綁到板凳上去的時候,極力反抗,但是毫無用處。他的主人猶豫不決,不想去拿棍子。可是兩根鞭子比他的胳膊強,每一鞭都有足夠的分量。胡穆姆挨打時不像蘇耶夫那樣有男子氣概。每打一板,他都叫喊。但是,我看出,僕人們一個個都表示滿意,並且用感激的目光看著我。他是阿迦最寵愛的僕人,多半是讓其他僕人受苦不淺。他也要求用燒酒澆傷口,然後爬到附近的角落裡,蜷縮著。

  「輪到誰了?」哈勒夫詢問。

  「穆拉德·阿迦。」我回答的聲音很大。

  被點名者手裡還拿著棍子,站在板凳旁邊,他氣急敗壞地跳回去,叫喊著:

  「什麼?怎麼?我也要受笞刑?」

  「當然!」我強調地說,儘管我另有打算。

  「沒有人有此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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