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卡爾·麥 > 老母塔之夜 | 上頁 下頁
九三


  「這與我有關。誰要是在法庭上坐在我上面,誰就必須證明他有這個權力和能力。你能用阿拉伯語講話和寫字嗎?」

  「會。」

  「波斯文?」

  「會。」

  「能背誦全本古蘭經?所有這一切,都是一個法官所要具備的。」

  「我可以背誦。」

  「那就證明一下吧!給我背第四十六章,稱為《尤素福》的一章。」

  「怎麼開頭?」這個人狼狽地問。

  「從『以最仁慈的神的名義』開始,與其他幾章一樣。」

  「這並不是本來的開頭。」

  「好吧。最開頭是:『本書開宗明義是講述神,萬能的天與地,天地間,實際上是在某個時間創造的。不信神者不聽此告誡,』說下去呀!」

  他用手去抓後腦門,然後問:

  「誰給你質問我的權力?我是法官。這你必須相信!看住門!不要讓一個外國被告逃跑,把拷打刑具拿過來!」

  阿迦向他的手下發佈了這道命令,馬上得到執行。胡穆姆和蘇耶夫站到他的兩側,其他人在我們與門之間站立著,不讓我們逃跑。一個女僕跑步過去,取所要的刑具。

  現在,穆拉德坐到房間中央,向他身邊的兩人招手,要他們立即執行。

  「你們是證人和陪審員,」他說,「要確認我的判決。」

  三個歹徒擺出一副堂堂正正的官架子,我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本尼西,我們要沉默?」哈勒夫輕聲問我,「對於我們,這是恥辱!」

  「不,是一種愉快!過去,我們經常由被告變原告。今天無論如何也是一樣的結局。」

  「安靜!」阿迦對我大聲叫喊,「罪犯在法庭上必須沉默。亞尼克,安卡,你們站在罪犯旁邊幹什麼?你們要抗拒我的命令是很難的,以後會受到懲罰的。現在趕快回來。」

  確實太好笑了!我們大家都帶了武器,這個老罪人自負得很,好像我們真的重視他的判決似的。亞尼克帶著安卡站在我後面沒動,因此穆拉德重複他的命令,聲調更加嚴厲。

  「對不起!」我說,「這兩個人從今天起為我服務。」

  「我不知道。」

  「我告訴過你了,就是說,你現在知道了。」

  「我懂你的意思。你拐騙了我的人。但是,我不容忍這種行為,將在法庭外懲罰他們。」

  「關於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談,」我平心靜氣地回答,「你看,法庭審判可以開始了。」

  我指的是剛剛取回「刑具」,站到老頭前面去的那個女僕。

  人們應該想到,在這個裝置下面,有一個又長又窄,本來是四條腿的木板凳,其一端的兩條腿鋸掉了,所以在另一狹窄的邊上只有兩隻並得很攏的腿。這條板凳在地上反放,兩腿朝天。犯人必須腹部朝下躺在木板上,他的兩條腿豎起來靠在板凳的腿上。他要這樣被綁起來,規定打在他身上的板子就打在水平放置的腳後跟上面。

  穆拉德用幾乎是溫柔的眼光觀察著這條板凳,然後把眼睛對著我們,叫站在我們後面的一個僕人:

  「貝亞茲,你是最強壯的。過來!你可以執行判決。」

  這個僕人,一個高大、強壯的男子,走到刑具前面,打算使用這條由那個女僕搬過來、放在板凳旁邊的棍子。阿迦清了清嗓子,轉過來對我說:

  「你的名字是本尼西?」

  「別人是這麼叫我的。」我回答。

  「你是站在你旁邊的這個哈勒夫的主人和首領?」

  「不是他的首領,而是他的朋友。」

  「這無所謂。你承認,他打了我?」

  「承認。」

  「也打了胡穆姆,我的僕人?」

  「是的。」

  「因為你自己承認了,我不必問哈勒夫了。你知道,他打了胡穆姆多少板?」

  「沒數。」

  「至少二十。」胡穆姆喊叫。

  「好。我雖然只挨了一鞭,但是——」

  「可惜!」哈勒夫打斷他的話,「我本來是想讓你挨胡穆姆的兩倍。」

  「住嘴!」阿迦大發雷霆。「只允許你在我問你的時候說話。此外,你要感謝安拉,是他制止你繼續打我。我是這兒的主人和司令,我所挨的每一鞭,都要還三十棍。你打了胡穆姆二十下,現在你的腳跟要挨五十下。走過來,脫掉鞋子!」

  貝亞茲,這個僕人,開始拿繩子來捆哈勒夫。我看著我的同伴們。他們表現得真是很出色。

  「快!」穆拉德命令。因為哈勒夫不服從,所以他命令他的僕人貝亞茲:

  「去把他捉來!」

  這個僕人走向哈勒夫。哈勒夫從腰帶裡掏出一支手槍,對著他,用大拇指扣響兩個擊錘。這時,貝亞茲跳到旁邊,對著他的主人恐懼地叫喊:

  「安拉!這個人開槍!你自己去抓他吧!」

  「懦夫!」穆拉德諷刺地說,「你是個巨人,還怕這個矮子?」

  「不是怕他,是怕他的手槍。」

  「他不能開槍。起來,你們大家!抓住他,把他帶到這兒來!」

  僕人們用猶豫的眼光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他們害怕哈勒夫。只有一個人表示有勇氣,這就是裁縫蘇耶夫。他從腰帶上掏出一支手槍。這支槍,我們事先都沒有發覺。他走到近處並對僕人說:

  「貝亞茲,履行職責!只要他舉起手槍,我就把子彈打穿他的腦袋!」

  昨天,這個人似乎是最和藹、最善良的小裁縫,現在卻給人以一種仇恨和下定決心的樣子。除我們外,其他人都害怕。

  「你,裁縫,想打槍?」哈勒夫笑道。

  「住嘴!我不是裁縫!你們外國人想到我們這兒找什麼?我們的事情與你們有什麼關係?你們想阻止我們幹我們喜歡的事情,卻是那樣難以形容的愚蠢,把我當做裁縫。如果你——」

  「誰難以形容地愚蠢?」他的話被哈勒夫打斷,「你的麻雀腦瓜子一直不能理解,我們昨天在去耶塞呂的路上就明白,你是間諜蘇耶夫。我們的本尼西玩這個間諜就像貓玩耗子一樣。那個舒特竟把自己的安全和生命託付給這樣一個弱智者!可憐的舒特,我真為他抱歉!」

  這些用聲音表達的極為同情的話,使蘇耶夫失去了所有的自我控制能力。他極其氣憤地叫喊:

  「你應該馬上見識『耗子』!你如果不能立即供板凳支配,並在那兒脫掉鞋子的話,我知道怎樣讓你服從!」

  這話說得認真。哈勒夫從旁邊向我眨了眨眼,把手槍拿到左手。我看出會出現什麼情況,便用友好的口氣對蘇耶夫說:

  「你怎麼開始?」

  「用這種方式!」

  蘇耶夫伸出手臂,想抓住哈勒夫。可是,哈勒夫一閃身,給了他一記有力的耳光。被打者手槍掉到地上,自己也一個大拐彎,飛落到地上。他還沒有找到站立的時間,哈勒夫就迅速把武器送回腰帶並跪到他身上,用兩隻手打他的耳光。他動作太快,蘇耶夫根本沒有來得及動手進行防衛。

  穆拉德從座位上站起來,憤怒地吼叫。胡穆姆的臉色像個瘋子,但是不敢來救蘇耶夫。男女僕人齊聲痛駡,卻沒有一個人挪動一下自己的位子。這是一次真正的人聲鼎沸,一直持續到哈勒夫釋放了敵人並站立起來為止。

  蘇耶夫向他掉手槍的地方撲去。可是,哈勒夫比他快,一腳把手槍踢開。手槍碰在椅子上,停在那兒。蘇耶夫一個箭步躥向椅子,想撿起手槍。他正在蹲下身子,眼看他的手可以夠得著手槍了,我把手往他脖子上一放,拽住他就往上提。我的抓手起了作用,他的胳膊軟綿綿地吊起來,恐懼地拼命吸氣。奧斯克撿起手槍,插在自己身上。我的左手往這個間諜的頭上輕輕拍了一下,就把他打倒在我腳下。

  「你在這兒坐著別動,」我命令他,「只要你做出未經我許可就想站起來的表情,我就把你的軟腦瓜子像雞蛋一樣壓碎。」

  他垂著頭和胳膊,沒有動。其他人還在一個勁地叫喊。

  「哈勒夫,讓他們安靜下來!」

  我的話音未落,這個小個子的鞭子已經唰唰地落到穆拉德的背上。老頭立即安靜下來。胡穆姆也沉默了,其他人馬上仿效他們。

  「坐下!」我控制著我們的法官。他立即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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