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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14.在老母塔

  由於雷雨和白天時間縮短,天已經相當黑了。哈勒夫想點燈,我沒有同意。門只是虛掩,並沒有完全關閉,我從門縫裡可以看見花園,監視敵人。觀察到很多情況,是不大可能的,因為我不能不設想,他們是在非常小心地行動。

  耀眼的閃電,在一瞬間把周圍照得通明透亮。這一秒鐘足以使我看清,糧庫裡有人。其中兩個人蹲著身子,使勁地把幾捆穀草往外搬,以便打開通往倉庫的大門。他們是誰?肯定是我們所等待的人。他們趁下雨,所有居民都回家的好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隱藏起來。我決定去偷聽。

  我先命令亞尼克站到門縫邊,注意什麼時候適合採取行動。持續不斷的閃電給予了充分的照明。他告訴我,再也看不見人了,糧倉的門縫也堵塞了。這時,我讓他和奧馬爾把我抬到倉庫旁邊。他們兩人趕緊撤了回去,我則鑽進水平堆放的一捆捆穀草裡面。鑽進去有很大難度,因為穀草互相壓得很緊,而我卻不能出任何響聲。

  嘩嘩的大雨聲、暴風的呼嘯聲以及不斷的雷鳴,使我大得其益。我把頭朝前伸,身子在穀草捆之間逐步往前挪動。黑麥秸有一人高,並不是雜亂無章地隨意擺放的,而是「碼」在一起,麥杆保持著原來的長度。所以,成捆的麥杆比單個的還要長,垛牆比我還高。我的全身包括腳,都能藏進去,外面看不到我的頭。

  穀草捆的穗是朝裡放的。我逐漸把身體挪進去,讓麥穗掩蓋我的臉,而它們之間留有一個空間。雷陣雨幫了我的大忙。我的動作不可避免地使穀草發出沙沙聲,還有穀穗掉到地上的聲音。若是平常,我會暴露無遺。此時,我不能自由活動,受到攻擊時沒法進行自衛,每顆射向我的子彈都會打中我,我不能躲避。惟一的補救辦法是先發制人。因此,還在外面的時候,我就把兩支手槍握在手裡。進來以後,手施展不開,不能伸進腰帶;其他東西,當然包括小刀和口袋裡的物品,我都留在塔樓裡面。要是把這樣的東西遺失在這兒,可不好找。

  糧倉的底面是圓形的,直徑大約八米,牆的厚度約為兩米,就是說,裡面的空間直徑差不多是四米,十二個人坐在裡面是綽綽有餘。對這些情況,亞尼克沒有說得很詳細。糧倉正中豎著一根空心粗柱子,支撐著厚厚的茅草頂。四周是穀草捆,可以坐。柱樁上掛著一盞燃燈,照亮了整個房間。入口處有幾捆不很大的穀草,很容易抽出來再塞進去。這些,從外面根本看不到,在裡面卻看得清清楚楚。

  穆拉德為什麼要設立這樣一個藏身處?僅僅為了隱藏他的弟弟馬納赫?如果是這樣,裡面的空間會小得多。而且,在他的大樓裡、院子裡有比這更舒服的、適合住個把人的場地。此外,那位前稅務官員只能騎馬,還必須有個特殊的地方藏牲口。

  不是的。這個糧倉肯定是用來接待更大團夥,秘密聚會的。很容易推測,來往於此處的人都是舒特的黨羽。如果這一點能肯定,那麼也就可以肯定,穆拉德是這個犯罪團夥的傑出成員。他正坐在我對面。他兩邊坐著他的弟弟馬納赫和巴魯德。巴魯德旁邊是穆巴拉克。穆巴拉克的胳膊用繃帶綁著。在入口處站著侍從胡穆姆。胡穆姆的對面是哈耶達爾,什幹屈的那個死去的屠夫的弟弟。正如我所料,他也來了。

  在我藏身的一側,蹲著兩個強盜和間諜蘇耶夫。我看不見他們,因為他們坐得很低。比我的頭藏在草裡的高度低些。但是,我聽得清他們說話。加在一起是九個人。我們四個人必須頂住他們的敵對行動。他們的衣服被雨淋得透濕,都掛在斯佩爾斯小麥秸上,掛得滿滿的,簡直難以分辨其原色。

  我聽到的第一個發言者是那個米裡迪塔人,他的話題開始與我的關係不大:

  「我們不該把馬放在樹林裡。打這麼大的雷,不大保險。」

  「不要擔心,」穆拉德回答,「我的傭人會照顧好的。」

  原來,馬放在某個樹林裡,由阿迦的幾個傭人看管。這使我確信,除了胡穆姆以外,還有更多的親信。

  穆巴拉克把胳膊從繃帶中抽出來,讓巴魯德解開。穆拉德遞給他一盒藥膏,這是他預先準備好的。地板上放著一把水壺,是用來洗傷口的。我看到,我前天打出的那一槍穿透了這個老頭的上臂肌肉。昨天的子彈則粉碎了他的肘關節。這兩次傷,特別是第二次傷,肯定讓他痛得很厲害。何況,包紮根本談不上合適。最好的結局將是,胳膊僵硬。他的小臂十有八九要鋸掉。這個傷員如果不能很快得到正確護理,可能要發燒。

  最後一部分傷口洗完以後,老頭用藥膏塗在麻布上,把傷口纏起來。他沒有什麼表情,看得出相當鎮靜,否則會忍受不住這種疼痛。

  「安拉,安拉,那個外國人怎麼把你弄成這樣子!」穆拉德歎息了一聲,「這只胳膊再也不能恢復了。」

  「好不了啦。我成了殘廢,一個可憐的失去了胳膊的殘廢。」老頭牙關咬得咯咯直響,「那個異教徒要死十次。他究竟會不會輕易落網?」

  「像逮一隻烏鴉一樣容易。冬天,給烏鴉面前放一袋碎肉。這只蠢鳥把頭伸進去吃肉。可是這個袋子裡面是膠,膠粘在鳥的頭上,這時人們用手就能逮住它。這樣一個袋子已經藏在那個外國人的頭上。我的哥哥把他描述得很聰明,可是他沒有證明他有這麼聰明。」

  「不,他一點也不聰明,只是有魔鬼護身。」

  「你弄錯了。他沒有魔鬼,而是有邪惡目光。」

  「安拉,安拉!」穆巴拉克恐懼地叫喊道:「真有其事?」

  「他告訴胡穆姆,並且警告他。但是最糟糕的還是,他不僅有簡單的、直視的邪惡目光,而且有遠距離起作用的邪惡目光。他只要想一個人,用他的神眼觀察,他的目光就會把一切邪惡傳到那個人的身上。」

  「安拉對我們是恩惠的!不是魔鬼,而是他的邪惡目光使他不可戰勝。誰和他鬥,一定要看他,所以就失敗了。對這個人不能明爭,必須暗鬥,從背後殺。最重要的是不要落入他的目光下。」

  「這與我們的美好計劃有什麼關係?」穆拉德問。

  「有。此外,你們中間還得有一個人要鼓起勇氣,裝扮成幽靈。但是,我不能勸某人幹這事,因為那個外國人的目光會落到他身上,使他吃虧。確定的人選是誰?」

  「胡穆姆。」

  「不,不!」侍從恐懼地叫喊,「剛才我是下定了決心的。可是我沒有想到要扮演老母幽靈。我太熱愛我的生命了。」

  「也許能找到另一個人。」阿迦說。可是,大家都否定他的意見。所以,他接著說:「不行?好吧。我們必須想出別的主意。我們可以就在這兒一起商量。」

  「不需要商量很長時間,」巴魯德說,「我們既然是要那些人死,就要殺,只是不能讓那個德國人看見我們。這一點,只有在睡著的時候襲擊他們,才能做到。」

  「完全正確!」馬納赫表示同意,「我們等到外國人睡著以後,再襲擊他們,如果我哥哥的滅鼠藥沒有把他們幹掉的話。」

  「滅鼠藥?」穆巴拉克問,「他們吃了這種藥?」

  「吃了。我向穆拉德報告你們到達的消息的時候,和他說了。他想把藥放進他們吃的蛋糕裡。但願他們把它吃下去了。」

  「他們必死無疑,如果吃得不太少的話。」

  「啊,我在蛋裡加進滿滿三抓,」穆拉德嘟囔著,「足夠死十個人。可是,那些怪物絲毫未受損害。」

  「根本沒有?」穆巴拉克感到奇怪,「怎麼會沒有?」

  「因為那些人沒有吃蛋糕!那個有邪惡目光的異教徒馬上看出有毒。」

  「不可能!」馬納赫大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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