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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13.「邪惡目光」

  我們進了大門。根據嚮導給我們的描述和從遠處得到的印象,我預料這是一座宮殿式的建築物。可是大失所望!

  它雖然高大,但是有一半已經坍塌。門窗殘缺,室內空空,屋頂破損,牆磚裸露。牆頂上的瓦久經風雨,鋪著一層厚厚的粉塵。

  高大而寬闊的大門前,有一個男子在迎接我們,他拉長的、沒有任何表情的臉沒有引起我們絲毫好感。

  「這是胡穆姆,阿迦的侍從。」蘇耶夫介紹說。

  好傢伙,我們馬上就遇到我們要提防的人了!他向我們深深鞠了一躬,指著兩個站在我們後面的強壯後生說:

  「長官,我的阿迦不幸地聽到,你不能行走。因此,他命令我,派這兩個人來抬你。他們力氣很大,你完全可以放心。」

  我下了馬。兩個被指定的人各伸出一隻胳膊,互相交叉,用另外兩隻手抓住。我坐在他們的手上,靠著他們的胳膊,構成了一乘轎子。我被這乘轎子抬著,經過過道,穿過兩間房,進入客廳。我的同伴們跟在後面。裁縫卻溜之大吉。

  這個客廳陳設簡單。牆邊擺著一排長沙發。對著客廳正門的沙發高一些,宮殿主人坐在上面。他的旁邊還有一張類似的高沙發,是為我準備的。他的座位前面有幾個位子是給我的同伴們的。兩個轎夫抬著我在門前停下腳步。阿迦鞠了一躬,沒有起身。他說:

  「歡迎,長官!安拉恩賜你進入我家,並賜給你和我呆幾天。抱歉的是,我不能起身。足痛風折磨我的腿,使我不能動。只好派人抬你到我這兒來,在我的右邊就坐。你的同伴們可以在我前面歇息歇息。」

  他們把我放到他身邊,其他三人則在他對面就坐。我說了幾句表示感謝的客氣話。他抱歉地打斷我的話,說要表示感謝的不是我,而是他。轎夫們走了,侍從拿來了煙袋和咖啡。在東方,人們習慣於按煙袋質量來評價一個人的富裕程度。用這種尺度衡量,穆拉德是個很富的人。他抽的和遞給我的煙袋,都是用正宗花梨木做煙筒,上面纏著金線,飾以珍珠寶石,花邊都是豪華的,琥珀是半透明的。在東方,這種琥珀比全透明的價值高得多。小巧玲瓏的無耳瓷杯放在金碟上面,金碟是透雕細工。我不得不承認,我在這兒喝的咖啡比在開羅喝的還好,是按東方的方法加細鹽泡制的。一個小咖啡杯的容積大約四個頂針那麼大。

  煙葉也是上等的。可惜煙袋頭太小!抽十五口以後,就得重新裝煙葉。由他的貼身侍從胡穆姆裝煙袋。

  按照良好的風俗習慣,對客人不能一見面就問這問那,所以我們只是泛泛地聊聊。然後,穆拉德的話題逐漸深入。他問:

  「今天旅途愉快嗎,長官?」

  「安拉陪同我。」我回答。

  「阿夫裡特,就是那位裁縫,告訴我,你是從什幹屈來的?」

  「我是昨天到那兒的。」

  「在那之前?」

  「在拉多維什和奧斯特羅姆察。」

  「這麼說來,你每天都在旅途中?」

  「是這麼回事,因為我是從埃迪爾內和伊斯坦布爾來的。」

  「從伊斯坦布爾!安拉對你真好,讓你出生在這個都城!」

  「我不是那兒出生,而是從大馬士革經過巴勒斯坦到那兒去的。」

  「原來你是大馬士革人?」

  「也不是。我是法蘭克人,即阿拉曼人,從我的祖國出發到撒哈拉大沙漠,再從那兒到埃及和阿拉伯。」

  「安拉是偉大的!你的旅途這麼長?你的買賣興隆嗎?」

  「我旅行不是為了做生意。我想瞭解各國的風土人情、語言風俗。我是為了這個目的而離開家鄉這麼長的時間的。」

  他看著我,表示不相信。

  「為了這個目的?安拉!你看這麼多山水、人畜、沙漠和森林,給你帶來什麼好處?你看別人的衣著,聽別人的話語,得到的是什麼?」

  這都是些舊觀念,是我常見的。這些人根本不理解,怎麼會有人出於純粹的興趣去拜訪陌生的人民和國家。他們只知道做生意,朝覲,別的一概不懂。

  「你喜歡地理?」我問他。

  「很喜歡。我喜歡讀這類書。」

  「誰寫的,阿迦?」

  「到過那些國家的學者。」

  「你懂得要感謝那些學者,是他們使你能與這些書交談,得到知識?」

  「肯定的!」

  「那好,在我的故鄉,也有人喜歡這類書籍。成千上萬的人閱讀這類書籍。因此,需要一些人撰寫。寫書的人要到遙遠的國度去,瞭解那些國家。我就屬￿這種人。」

  「你是地理學家。不過,我還是要問你:你得到什麼?你離家外出,放棄天倫之樂,到遙遠的地方去受盡折磨,忍饑挨餓,甚至與危險作鬥爭。」

  「這是理所當然的。」我同意他的說法。

  「然後,你坐下來,寫得眼睛紅腫,以便好奇者知道,你看到了什麼。可是,你得到什麼益處?」

  「難道旅遊不是一種享受?」

  「不是享受,而是受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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