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卡爾·麥 > 老母塔之夜 | 上頁 下頁
七三


  「是撒旦把你們呼喚出來的!」這個米裡迪塔人惡狠狠地說。

  「不是。如果撒旦想支持我們,我們寧願呆在茅屋裡。」

  「可是,你們有魔鬼纏身,因為你們大家都是防彈的。」

  「你認為這需要撒旦幫助?這種本事,自己可以練,無須外人幫助。任何人,只要聰明到那種程度,並且學一學,都可以做到。我們既不怕你的子彈,也不怕你的散鉛。這種散鉛,你今天已經非常仔細地裝在槍膛裡了。」

  「原來是你拿了我的獵槍?」

  「不是我。槍就掛在馬鞍上,你的馬帶著它走開了。」

  「你怎麼知道我裝了散鉛?」

  「凡是我想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能回到什幹屈去,而是必須跟隨與你共謀的盟友。」

  「我?往哪兒?」

  「你知道得很清楚。他們難道不是走在你的前頭,到恩格呂去了嗎?」

  「長官,誰對你說的?」

  「我的夢。我在夢中看見他們在瓦爾屈河那邊的高地上等你。你來了,下馬,尋找他們,對他們說,我們終於動身了。然後,你們一起騎馬同行。可是,你很快與他們分了手,獨自一人到這兒來,要蘇耶夫把我們交到你手中。」

  「蘇耶夫!」他恐懼地叫喚。

  他的目光搜索著裁縫,並找到了他。我看見矮子暗中提醒他的目光。這種目光看來使這個米裡迪塔人得到安慰,因為他問:

  「蘇耶夫是誰?」

  「你的朋友。」

  「我不認識蘇耶夫。」

  「如果我在你眼前鞭打他,你也許會認出他來。你與你的夥伴預先約定,如果你今天不來,就說明我死了。如果你的襲擊失敗,你今天晚上就到他們那兒去。現在,你的襲擊失敗了,你想去嗎?」

  這個血親復仇者不知道怎樣對待我,便用低沉的聲調說:

  「我不明白,你是從哪兒知道這一切的。但是,我不需要瞭解真相。要殺就殺,不必多言!」

  「你為什麼要我殺你?」

  「因為我要你的命。」

  「對我來說,這不是理由,因為我是基督教徒,不以惡報惡。」

  「那你是不懂血親復仇法?」

  「我懂。」

  「可是,你並不殺我?」

  「不殺。我對你進行了自衛,你根本沒有做什麼。這就夠了。我們基督教徒不實行血親復仇。因此,在我們那兒,謀殺是一種死罪。你是受血親復仇法驅使前來進行謀殺的。你要服從法律,我不能怪罪你。」

  他像在夢中一樣看著我,因為他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但是,」我接著說,「你想想,我是不是結下了血親仇。我被關在裡面,不能不解放自己。我不得不開槍,並且不知道坐在上面的是你的哥哥。我的子彈打中了他,這是他自己的過錯。他知道我們手中有武器。坐在那上面,是他的愚蠢。」

  「長官,你的話包含著許多真理!」

  「你的哥哥為什麼要把我們關起來,讓我們受折磨?我做的是什麼?我讓他生病了?侮辱他了?偷了他的東西?或者對他進行了搶劫?沒有!我去,是打聽舒特的情況。他可以告訴我,也可以不告訴我,他有自由。那樣,我會和和氣氣告別。我怎麼成了他的敵人?」

  「因為他的朋友是你的敵人,因為你想毀掉舒特。」

  「我也沒有這種想法。」

  「你找他,殺死了他的連襟德塞利姆。你就要受到血親報復,在報復中死去。」

  「我沒有殺死德塞利姆。他偷我的馬,從馬上掉了下來,摔斷了脖子。我怎麼會是謀殺者呢?」

  「你應該讓他逃走嘛!可是,你追趕他。」

  「難道我不讓別人偷我的馬,就要陷入血親復仇?聽著,我對你們是尊重的,因為我認為,你們是勇敢的、胸懷坦蕩的漢子。現在看來,你們只不過是一群懦弱的、專耍陰謀詭計的烏合之眾。你們是可憐的小偷。如果我們以後奪回你們掠奪的物品,你們就說,要對我們進行血親報復。什麼邏輯!現在我看出了,你們的好特只不過是一個可憐的二流子,所有為他效力的人都是可恥的幫兇。我對他們根本不予重視。好吧,起來,滾開!我不怕你。對我開槍好了,什麼時候想動手,就什麼時候動手,隨你的便。哈勒夫,把他的套索解開!」

  「本尼西!」小個子恐懼地叫喊,「你瘋了?」

  「沒有瘋。鬆綁!」

  「我不幹!」

  「是不是要我親自動手?他沒有對我進行背後偷襲,而是公開地、面對面地與我鬥。他在開槍之前,講了一段動聽的話。在他講話的時候,只要我願意,我是可以對他開槍的。他不是那種偽善的殺人犯。我也就不想把他當作那種人處理。把套索解開!」

  現在,哈勒夫順從了,給這個米裡迪塔人松了綁。這個人站了起來。如果我們以為他會馬上跑開的話,那就錯了。他伸了伸被緊緊捆綁過的胳膊,走到我前面。

  「長官,」他說,「我不明白你的做法是什麼意思。」

  「我說過了!你可以走,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你對我沒有什麼要求?」

  「沒有。」

  「也不要保證不再傷害你?」

  「沒有這麼想過!」

  「可是,我一定要殺你!」

  「隨時可以嘗試!」

  「你自己心裡明白,我今天晚上要去找我的朋友們。」

  「我明白,卻不反對。」

  從他的臉上可以覺察到內心在鬥爭。自負與忍讓,仇恨與感激,相持不下。然後他說:

  「如果我接受你給予的自由,你會把我當做懦夫嗎?」

  「不會。如果是我,也會這樣做,而且會認為自己是個勇敢的人。」

  「那好。我想接受你給予的生命。如果我為了放棄復仇,而讓殺害我的人送給我一條命,別人不會說我的閒話。我們之間仍然是血親復仇關係,但是暫時可以不提。我看見我的斧頭掛在你的腰帶上。儘管我知道,它本應是你的戰利品,但是我請求你認為,我是自願交給你的。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不知道。」

  「這是一個標記,表示血親復仇暫時不提。一旦你把它還給我,血親復仇就重新開始。」

  「只要我保留著斧頭,我們之間的戰鬥就不發生?」

  「是的。在這個意義上,你願意拿走我的武器嗎?」

  「我拿著。」

  「我的馬跑到哪兒去了?」

  「在那邊灌木林裡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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