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卡爾·麥 > 老母塔之夜 | 上頁 下頁
六九


  「如果是那樣,從樹枝折斷時算起,應該過去好幾個鐘頭了,而且斷技也一定幹了。可是,它還是新鮮的、潮濕的,所以它被折斷最多不過一刻鐘。」

  「那會是誰幹的,與我們有何關係,本尼西?為什麼你這樣關心這個樹枝?」

  「因為它給我們講述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一個故事?本尼西,我知道,只有你懂得足跡。現在,那個米裡迪塔人的足跡清楚地呈現在我們面前。可是,我們跟這個樹枝有什麼關係呢?」

  裁縫勒著韁繩站在旁邊,用一種貌似安靜的表情看著我。但是,他的一個嘴角微微張開,向旁邊拉,他臉上的這種罕見的表情流露出內心的譏諷。

  「你如果不知道這個樹枝向我們講述什麼,我們的嚮導阿夫裡特的目光也許比你敏銳。」我說。

  這個間諜馬上表現出一種吃驚的臉色,並且回答說:

  「長官,我什麼也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一個這樣的樹枝能講述什麼?」

  「很多。」

  「是的。它講述人生的短暫。它昨天還是青枝綠葉,今天已經葉落枝枯。」

  「是的。它同時告訴我,我面臨死亡。」

  「怎麼回事?我不明白,長官。」

  「現在,我相信,是那個米裡迪塔人把這根樹枝折斷的。」

  「為什麼?」

  「別有用心。你注意到了其他被折斷的樹枝嗎?」

  「沒有,長官。」

  「這個是第十一枝,我注意到了。」

  「可這不說明什麼。」

  「人們在走路的時候,騎馬的時候,可能有一兩次一邊想問題,一邊用手指折斷一個小樹枝。可是折斷十一根,而且一個右,一個左,這就只能是有意的。」

  「願聞其意。」

  「你只要稍加注意,就會明白。我們確實已經發現好幾個這種標誌。你會注意到,它們都是朝一個方向斷裂的。」

  「那當然。一個與此有關的野獸是朝同一方向跑的。」

  「野獸是談不上的。樹枝斷裂的高度,正好是一個騎馬者伸手夠得著的高度。野鹿,甚至鹿角,都達不到這種高度。此外,米裡迪塔人的足跡總是左右指向灌木林,用的也是這種標誌。」

  「可是,長官,你的目光這麼銳利,就告訴我們,那人抱的是什麼意圖吧!」

  「你也許認識一個叫做蘇耶夫的人?」

  這個頑固地自稱可憐裁縫的侏儒,一定具有非凡的自我控制能力,因為他毫無表情地聳了聳肩膀。如果他不老是注視著我,他的目光沒有一道陰影掠過,我會輕易地相信,是我弄錯了。

  「蘇耶夫?」他答道,「這個名字我聽說過。但是我不認識叫這個名字的人。」

  「我想,你是這個地方的人,會認識我提到的這個人的。」

  「我不認識他。他是幹什麼的?」

  「舒特的一個黨羽。他今天要把我們帶到米裡迪塔人的槍口上去。」

  「長官,你想幹什麼?」

  現在,他的臉色透露出他的內心世界了。如果不能說害怕的話,那也可以說是明顯的憂慮。但是,他還能夠堅持下去,一方面是我,一方面也是他的緣故。

  「我知道,」我接著說,「別人昨天就商量好了,要這個蘇耶夫取得我們的信任,把我們帶入陷阱。」

  「看來,你是無所不知,長官。」

  「我只是留神而已。」

  「你從哪兒知道的?」

  「我不想談這個。我習慣於觀察所有的事物,並從中得出結論。你現在也從這些樹枝上瞭解到這個情況。」

  「這個蘇耶夫真的來了?」

  「沒有來。他本來是要給我們當嚮導的。幸好我們事先遇到你。這個蘇耶夫看到,他不可能到我們中間來了。」

  「這與這些樹枝有什麼關係?」

  「那個米裡迪塔人想暗示,他要怎麼走。」

  「他知不知道,這個蘇耶夫並沒有在我們中間?」

  「肯定不知道。那個間諜和告密者可能想在半路上接近我們。可是,他從隱蔽處看到,我們並不需要嚮導,也許現在跟著我們。」

  裁縫的臉色明亮了。他原來真的擔心被看透。現在放心了,因為我相信那個蘇耶夫在我們後面。他沒有料到,我已經認出他。這時,我得把他放一放。

  「不過,我覺得你是弄錯了。」他又搭話,「你的懷疑是錯的。」

  「怎講?」

  「那個米裡迪塔人把樹枝折斷有什麼用?告密者,即那個蘇耶夫,能識別他的足跡。如果足跡明顯,就不必要用特殊標記。」

  「要的!哈耶達爾用這種標記,不是告訴他已經過去,而是要蘇耶夫怎麼走。」

  「這不是一碼事?」

  「根本不是。我相信,用不了多久,這個標記的方向就會與他的足跡分離。」

  「安拉!你的頭腦多麼精明!」這個所謂的裁縫叫喊著。

  這是一次沒有偽裝的驚訝。這說明,我打中了要害。我答道:

  「我的頭腦不比你的好。我是考慮問題仔細。我從精神上在這兒等待那位米裡迪塔人。我還看見,我們是由告密者蘇耶夫帶領來的。如果那個米裡迪塔人想殺我,他就必須窺視我。他就會藏到旁邊的灌木林裡面去,所以事先偏離我們的方向。你沒有看出來?」

  「看出來了。」

  「因此,他事先一定要做個標記,告訴蘇耶夫,到什麼地方就不再跟蹤了。這種標記我們很快就會找到。現在,我們繼續前進!」

  我們又動身的時候,裁縫說:

  「我非常想知道你是不是猜對了。」

  「我相信沒弄錯。我知道得很清楚,我現在還不需要擔心。要到兩個方向分開的時候,才會發生襲擊。我在這兒向你證明,我可以讓這些樹枝講述那個米裡迪塔人和那個蘇耶夫的全部想法和意圖。同樣的道理,我預先知道的,比你所知道的和能夠想到的多得多。舒特在我面前,不過是一個沒有危險的小子罷了。」

  我們又經過好幾個折斷的樹枝。我讓這個間諜注意到並向他證明,那個米裡迪塔人的馬總是在靠近相關的灌木林走過去的。

  我們到達我向他預言的地方。馬蹄印向左拐彎,而在兩叢隔路相對的灌木林旁邊,折斷的樹枝暗示著一直向前。

  「看,那就是我說的地方。」我強調指出,「那個米裡迪塔人向左拐彎,以便對我們進行伏擊,卻要那個蘇耶夫領著我們從這兩片灌木林中間穿過。你是不是也這樣打算?」

  「長官,我不能回答。你的想法對我來說太高明了。」

  「我可是把一切都清清楚楚地說得明明白白了!」

  「是的。儘管如此,我仍舊不能得出你的結論。我想,你大概是弄錯了。」

  「我沒弄錯。」

  「你將怎麼辦,長官?」

  「首先,我要在這兒讓那個蘇耶夫挨鞭子,打得他再也站不起來,如果他在我身邊的話。」

  「你有權這樣處置他!可惜他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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