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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11.裁縫阿夫裡特

  早上,到哈勒夫來敲門的時候,我才醒來。我沿著牆壁摸到門口,把門開開。明媚的陽光照了進來。我睡過頭了。為了不打擾我,屋裡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裁縫和我們一起吃早飯,我買單。我們打點行李,準備出發。

  伊利亞斯陪我們走了一段路,熱情洋溢地與我話別。他歸結了幾點:

  「長官,我們互相結為朋友了,儘管你對我還憂心忡忡。一切都還算是順利。所以,我還想提醒你一次。我剛剛到過屠夫家,因為我作為鄰居必須說幾句哀悼的話。死者的弟弟沒有露面。這就是說,他出去了。不過,我在院子裡看見了屠夫那匹最好的馬,備了鞍,配了籠頭。這件事與你有關。」

  「說不定他有生意。」

  「請不要這麼認為!如果他像我的警衛所說的傷勢嚴重,那只有血親報復才會把他從家裡捧走。你得小心!」

  「那是一匹什麼馬?」

  「一匹有長而寬的白斑的棕色馬。這是這一帶最好的馬。如果這個人打算追趕你們,那他不拼個你死我活是不會回來的。因為按照血親復仇的原則,他如果讓你逃走,就會名譽掃地。」

  「感謝你的忠告。再見!」

  「再見!出了門不要驚慌!」

  「有什麼東西嚇唬我?」

  「你會看得見,聽得到的。」

  我們動身時,大門才打開。我騎馬。我們先要通過拱門。當我的牡馬的頭剛剛出拱門的時候,突然閃電般一聲巨響,緊接著一陣可怕的怪叫。我的馬豎立起來,用四隻蹄子亂踢。我好不容易才使它的蹄子落地。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喧鬧?原來是人們為我們奏樂,一種美好的、表示敬意的樂曲。昨天的軍樂隊站在外面。長號發出了第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接著,其他樂器雷鳴般地交織在一起。最後,長號手有力地揮動著他的指揮棒給出一個信號,於是大家都靜靜地站立。

  「長官,」長號的主人呼喊我,「昨天你給了我們那麼高的榮譽,今天我們要同樣報答。我們走在你們的前頭,一直把你們送出村。我希望,你不會拒絕我們的請求。」

  隊伍馬上在音樂聲中繼續前進。在什幹屈村口,哈勒夫向先生們致了答詞,他們才返回。我們則向瓦爾屈行進。

  過了斯勒托夫斯卡橋,我對哈勒夫說:

  「你們繼續騎馬前進。我忘了一樣東西,必須回去一下。我很快追上你們。」

  他們走了。可我並不是想回村,而是另有所圖。我不想讓裁縫知道這個意圖。我對他還很陌生,還不能予以信任。屠夫的弟弟想復仇,這是確定無疑的。他備馬是為了跟蹤我們。如果他真這麼做,很快就追上來。因此,我只要等很短的時間,就可以看到,是不是需要防範他。他無論如何要過這座橋。我把我的馬趕進河邊的灌木林,只要蹲下身子,就完全隱藏在林子裡面。我等著。

  不到五分鐘,哈耶達爾就踢踢踏踏來了,過了橋。他騎著那匹棕色白斑馬,獵槍掛在馬鞍上,斧頭掛在旁邊。他化了裝,臉上塗了油膏,從非斯帽下面一直到額頭、鼻子和面頰。他沒有選擇瓦爾屈方向,而是沿河走到佈雷加爾尼察匯合處,再走了一段路,上了陡坡,到了耶塞呂高地。

  我小心翼翼地用手裡的望遠鏡追蹤他。馬軟綿綿地、平平穩穩地馱著我,使我從鏡中看得清由騎馬人構成的小點。他過了從卡拉諾爾曼到瓦爾屈的公路,然後我看見他過了一片平坦的草地,這片草地像島嶼一樣分佈在灌木林之間。

  再過去,我不能看見他了,因為灌木林把我和他隔離開來。我只好尋著他的足跡。足跡很清楚。右邊的斜坡急轉直下,草沒有了,露出一片卵石灘。灌木林仍然延伸著,足跡變得難以分辨。但是,我沒有失去目標。我緊靠石頭坡,沿著它前進。

  到了那兒,我迅速勒住馬,聽了聽,就在我前面有馬鼻子的喘氣聲。我打算繞這片灌木林拐彎,便小心翼翼地窺視灌木林的邊緣地帶,看見了那匹棕色馬。它被綁在最近的一棵矮樹上,馬鞍上沒有人。我讓馬向前踏出一步,便看見了那個米裡迪塔人。他正在探路,走得很慢,仔細觀察地面,然後消失在最近的那片灌木林中。他找誰,或者說找什麼東西?我很想弄個水落石出。可是,我不能偷聽了,因為騎馬是不能跟蹤的,很快就會被他發現。但是,我又不能步行,因為我還不能走路。

  只要我有時間留下來,有一點我是可以做到的,那就是讓哈耶達爾的槍不能傷人。那支槍就掛在馬鞍扣上。可惜,我沒有時間取出其中的子彈。不過,還有別的辦法使它失靈。如果這個米裡迪塔人襲擊我,我會占到上風。條件是,他要沒有同伴。可是,他很可能在這兒會見同伴。

  我從馬鞍上下來,端著槍,一方面用它做拐杖,另一方面把它當做可靠的武器。到棕色馬只有幾步路,這段路我敢走。我走到馬的身邊,從鞍上取下獵槍,打開擊錘,卸掉雷管。我總是別幾根大頭針在衣服上,現在扯出一根,插入雷管,盡可能插深些,插牢些。我把它左右折來折去,最後擰斷。那個小孔完全被堵塞。這支槍現在就像一門生銹的大炮一樣,沒有用處了。我把雷管重新裝上,讓擊錘垂著,然後把獵槍按原樣掛到馬鞍上,回到自己馬的旁邊,翻身上馬。現在,我離他還太近,只好繞灌木林往回退,留在後面。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了馬蹄聲和越來越近的人的聲音。

  「時間對我們來說夠長的了,」我聽見有人說話。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說話的是巴魯德·阿馬薩特。「我們不應再花整整一天徒勞地跟在他們後面爬行,而是要騎馬跑到他們的前面去等他們。在等他們的時候,我們可以休息一下。」

  「那些狗崽子動身太晚,」另一個人回答。他的聲音我不熟悉,可能就是那個米裡迪塔人。「我也覺得時間拖得太長。現在我要趕快。」

  「可別再像昨天晚上那樣又失敗。」

  「這次有所不同。今天,這個外國人逃不出我的手心。我在槍膛裡甚至裝上了散鉛。」

  「注意!他是防彈的!」

  「散鉛不是子彈!」

  「是呀。你可能說對了。我們本來早就應該想到這一點的!」

  「我可不怎麼相信這個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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