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卡爾·麥 > 老母塔之夜 | 上頁 下頁
三三


  「現在與過去不同了,再也沒有聖人了。一切都是詭計、欺詐和騙局。最虔誠的聖人和最高貴的謝裡夫可能會來找我,但不會再相信他們了。」

  在講謝裡夫這個詞的時候,這個年輕人向我投過來一種獨特的、極不信任的目光。我知道,他有過什麼樣的經歷,對我也可能抱著他剛才說的那種看法。因此我對他說:

  「你說得對: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騙局和陰謀詭計。但我想與你真誠相待。我既不是謝裡夫,也不是阿爾巴尼亞山民,而是法蘭克人。本來是沒有權力戴綠頭巾的。你看!」

  我取下頭巾,露出沒有修剪的分頭。

  「長官,」阿比德恐懼地叫喚起來,「你好大的膽子!你竟敢活著!」

  「啊,還不至於這麼嚴重吧。在麥加,比在這兒還危險,可是那兒有許多基督教徒。」

  「就是說,你根本不是穆斯林,而是基督徒?我簡直不敢相信!」

  「我馬上就可以證明自己的身份。我對你說,穆罕默德遠遠低於基督,在這位上帝的兒子面前必須下跪祈禱。一個穆斯林敢說這樣的話嗎?」

  「不敢,絕對不敢。你是以此證明,你是基督徒,一個法蘭克人。也許你就是那個向穆巴拉克胳膊開槍的外國人。」

  「這事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昨天晚上,在山上的茅屋裡。」

  「那當然是我。我打中那個人沒有?天很黑,我連人都分不清。你也知道?」

  「他們經常談論這件事。看來你們真是把穆巴拉克和其他三個人抓起來的那些外國人了?」

  「是的,就是我們。」

  「長官,對不起,我污辱了你。我當然只講你的壞話,但是壞人講別人壞,反而是好。你們是這些賊和騙子的敵人,因此你們是好人。」

  「就是說,你信任我們了?」

  「是的,長官。」阿比德說。

  「那你就告訴我們,你是怎樣與這些壞人相遇的。」

  「好,長官。請下來,坐到板凳上!我父親會為你準備場地,我一五一十地講給你們聽。」

  「感謝你。他可以安安靜靜地坐著。他的頭髮已經灰白,我還年輕。而且我的腳還有毛病,寧願坐在馬鞍上聽。請講!」

  「事情發生在今天早晨。我剛起床,正開始幹活。霧還很濃,幾步之外就看不見了。這時,我聽見有騎馬的聲音。騎馬人來到茅屋前停住腳步,向我喊話。」

  「他們認識你?」

  「穆巴拉克認識我。我走出門,看見四個騎馬的人,帶著一匹馱貨的馬。其中一個人是穆巴拉克,另一個是我在霧散開而且上了路以後認識的,叫馬納赫·埃爾巴沙,過去當過於斯屈布稅務官。他們想到塔什克耶去,問我認不認識路。我說認識。他們便請我帶路,答應給我錢,至少是三十皮阿斯特。長官,我是窮人,一個月也難賺三十皮阿斯特。我又認識老穆巴拉克,把他當做聖人。因此,我很高興,願意給他們當嚮導。」

  「他們說過去塔什克耶的原因嗎?」

  「沒有,但是他們說,他們被四人阿爾巴尼亞山民追趕。不能讓這四個人知道我給他們當嚮導的事。」

  「這是謊言。」

  「後來,我當然看出了。」阿比德承認。

  「塔什克耶在什麼地方?」

  這個名字的意思是懸崖村或者石頭村。因此,我猜想這個地方肯定在山裡。這位編筐人回答說:

  「在北邊。從拉多維什沒有公路與那兒相通,必須認識林中小道和山路,才不會迷路。那個村子又小又窮,通往去佈雷加爾尼察河,再往前沿什幹屈又是下坡。」

  什幹屈!這正好是我要從拉多維什向北尋找的地方,目的是向屠夫楚拉克打聽德雷庫利貝,到了那兒以後再打聽舒特的詳細情況。穆巴拉克是不是也往那兒去?是不是有人在那兒找到一個非常乾淨的社會?

  「你們從這兒動身之前,」我接著說,「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不能洩露任何機密?」

  「有。穆巴拉克對我說,他在路上遭到阿爾巴尼亞山民的襲擊,好不容易才逃出來。阿爾巴尼亞山民要對他和他的同伴進行血親報復,很可能追隨於後。他必須到北方去,但是不經過拉多維什,因為在那兒會被發現,阿爾巴尼亞山民可以打聽到他的下落。他描述了你們的模樣,就是現在我見到的模樣。只有一點不同,就是你穿了別人的衣服,騎的不是那匹寶馬。他說,如果你們經過這兒,打聽他的情況,我們不要說出來。為了換取讓我們守口如瓶,他為我們祝福。然後我們就上路了。天逐漸亮起來,我看見那匹馱貨的馬是我妹夫許屈呂的馬,當時還以為我弄錯了,所以沒有說什麼。」

  「這些人的馬看起來是不是走得很艱難?」

  「那當然!在我們這兒門前,牲口都直流汗,嘴裡的泡沫往外滴。」

  「這是可以想像的。逃亡者這麼快到達這兒,肯定是快速奔跑。在夜間,在這樣的路上,是相當吃力的。請講下去!」

  「他們騎馬,我卻是步行,但是我一直走在他們前面。這樣,我就聽到他們聲音並不很大的談話。首先我知道,他們開始只有四匹馬,每匹都馱東西。後來,快到村子的時候,即在橋邊,他們遇到兩個騎馬的人。這兩個人告訴他們,我的妹夫住在他們後面,有兩匹馬,屋前的遮篷下掛著馱貨的馬鞍。」

  我想,這就是那個許屈呂了,於是說:

  「我也路過那個村子,那裡只有一所房子是帶遮篷的。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篷下掛著一套馬鞍。那是一家客棧,右邊靠橋。」

  「正是!」

  「這就是說,許屈呂是你的妹夫?」

  「是。許屈呂是我妹妹的丈夫,妹妹不久前去世了。」

  「我住在他家。」

  「那你看見許屈呂並和他談過話?」

  「是的。就是說,逃亡者把這個可憐人的東西偷走了。他們沒有談到過他們碰到的那兩個騎馬的人嗎?」

  「談過。可是我並沒有從他們的談話中學聰明些。他們總是談那兩匹斑馬,而不是談論人!」

  「他們指的是人和馬。」

  「他們要那兩個人襲擊並殺死某個人。」

  「是的,就是要殺死我們。」

  「你們,長官?為什麼?」

  「報復。這兩個人是兩兄弟,是臭名昭著的強盜,完全靠搶劫為生。大家給他們起阿拉紮這個綽號,因為他們騎的是斑馬。」

  「原來是這樣!這兩個強盜難道沒有伏擊你們?」

  「伏擊了!但是我們用計逃脫了。就是靠我這身打扮。現在他們知道上當了,正在尋找我們。」

  「他們會不會到這兒來?」阿比德問。

  「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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