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卡爾·麥 > 老母塔之夜 | 上頁 下頁 |
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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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槍彈不入 我從睡夢中醒來,推開窗戶,明媚的陽光立即射到我的身上。我的表告訴我,我睡了三個半鐘頭。哈勒夫已經起床。我在樓下的牲口棚裡找到了他。他正全神貫注地梳洗他的黑馬,沒有注意到我已走近。但他看見我的時候,就問我: 「你也起床了?那裡面的人都在熟睡哩。不過,你精力這麼充沛,卻是好事,因為你有許多事情要操心。」 「真的?有什麼要操心的?」儘管知道他指的是怎麼回事,我還是打聽打聽。 「你要去藥鋪。」 「還有時間。」 「不,本尼西,做成子彈,可是要花時間的。」 「你怎麼知道?」 「我並沒有笨到連這點都想不到的程度,本尼西。」 「好吧,你可能是對的,至少我還要煮那些樹葉哩。可是,我不知道藥鋪在哪兒,何況城裡的人都還沒有出動哩。不可能有人給我指路。」 「你這樣的追捕高手還能找不到一個藥鋪?」 「我試試看。」 我打開大門,來到空曠的地方。我對自己說,藥鋪不會在某個胡同的拐角,而是在很容易找到的地方,可能在某個地方的中心,這種地方我是去過的。 我挨家挨戶地找,見前面有一處破舊不堪的地方,那應該是一座建築物。牆上只用兩顆大概早已鬆動的釘子掛著一塊長條形的牌子,幸好字跡還清楚可辨。 看得出字是白色的,牌子底色是綠的,字跡譯成德文是:「麥加朝覲者奧梅爾醫學博士和藥品銷售商店。」這個哈奇原來是位博士,這個博士頭銜如果不是真有其事,就是假冒的。 門上了鎖,但是我用力一推,就推開了。像我們家鄉的那種門鈴是找不到的。但是有兩個木蓋子掛在一根繩子的兩端,其高度正好是一個成人夠得著的高度。我猜測這是大門的門鈴,就抓住兩個蓋子碰撞。這樣一來就發出了聲音,這聲音正好把沉睡者叫醒。 由於很長時間沒有聽到反應,我只好長時間撞鈴。我頭上的商店開門了,一扇扇地打開,因為門一開,那些板子就不配合了。然後就出現了下面的情景:一個和象牙一樣黃的禿頭,一個長滿橫向皺紋的額頭,兩隻暗淡無光的小眼睛,一個與我們鄉下的用土咖啡壺嘴一模一樣的鼻子,一張無唇的寬嘴,一個比鼻子還窄的彎曲下巴,那寬嘴終於張開了: 「誰?」 「病人。」我回答。 「啥病?」 「胃裂。」我開門見山地說。 「馬上,馬上!」博士先生大聲說,我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他沒有見過這樣的病症。 他的頭急急忙忙縮了回去,我趁機往上面看了一眼,只見商店的一些東西朝我臉上打來。我很沉著,等到板子落地的時候,才往旁邊跳。 不到一分鐘,我聽到門背後一陣巨響,好像地震一樣。貓嚎狗叫,罎罎罐罐紛紛倒地,其中夾雜著一個無比美妙的女人尖叫聲,接著便躥出一條人影。可以肯定這就是醫生本人了。此人一躥到門口,門就向上升起。於是,這位博學的先生深深一鞠躬,邀請我向他走近。 我定睛望去,好一個身軀!我好像被帶進了家鄉的一塊蘿蔔地,這位藥店博士會把所有的金翅雀嚇得立即逃往非洲,並且決不想再回來。 在近處看得很清楚,他的臉比原始人的還原始,佈滿了深深淺淺的皺紋,連一丁點兒平整的地方都沒有。他的晨服是一種類似襯衣的東西,從肩膀一直拖到踝骨,但裸露的部分實際只被遮住一半,因為整個晨服基本上是由洞和長條縫組成的。他的一隻腳上拖著一隻紅皮拖鞋,另一隻腳上穿著一隻黑氈深統旅遊鞋。這種氊子也特別需要透氣,因為他的腳鴨子可以毫無阻擋地察看土耳其國的四面八方。他的禿頭上戴著一頂女式非斯帽。這身打扮,是過於匆忙的結果,他是想以此來拯救我那破裂的胃。 「長官,過來吧!」他說,「請步入你的渺小僕人的這所可憐的健康工廠吧。很高興,見到的恰恰是你這位允許我治療破裂胃的病人」 「怎麼?你認識我?」 「非常熟悉。你與我『家』的推心置腹的女友諾胡達和給我們送草藥的內芭卡在健康之泉旁邊談過話。她們談到過你。後來我在法庭上見過你。世界上充滿著對你的讚揚,我的心隨著對你的讚揚聲蕩漾。疾病把你領到我這兒來,我為你流下痛苦的眼淚。但是,我研製了兩千零一味藥,會把你從痛苦中解救出來的。還沒有一個病人從我這兒走後沒有得到幫助和拯救的。因此,你可以對我一百個放心。」 這話聽起來非常令人鼓舞。總的看來,奧梅爾似乎不僅研製出了這兩千零一味藥,而且把這些藥統統吞了下去,現在還受其影響。假如我真的生了病,我說不定會相信他!因此我說: 「對不起,聖明的太陽,我不麻煩你。我本人就是我們國家的主治醫生,對自己的身體有所瞭解。我的身體需要的藥物完全不同於這個地方人身體所用的藥物。我來,完全是為取一種我行醫所需要的藥。」 「哎,天哪,好可惜!」他驚呼起來。「我檢查了你的胃,測得很准。我有一種治胃病的藥膏。我要把它塗在你的頭巾包裹著的額頭上。你只要塗上這種膏,那個洞幾個鐘頭就會癒合。」 「你的藥膏說不定就是我的那種藥膏,因為我的藥膏療效也有這麼快。你可要相信我,這藥是我自己製作的。」 「你的毅力與我的一模一樣。進來吧,到神膏室去,我給你做次徹底的檢查,看你的心臟是怎麼回事。」 他打開旁門,讓我先進去。藥店的這位幸運的老闆一拐一瘸地跟在我後面。我所看到的一切,都使我產生一種奇特心情,人們一般用「害怕」這個字眼來表述。 我到了房間的中央,這個房間要是作鵝圈,要比作藥房適合些。地板就是親愛的母親地球,牆壁則是用木板做的,樹皮沒有剝掉。釘子上掛著一排排小麻布袋。天花板的正中,吊著一根繩子,繩子上拴著一個特大的灌腸注射器。有一塊木板上放著好多把式樣奇特的剪刀、老式拔火罐、理髮用的洗臉盆和齒條,齒條上裝有寸把厚的鉗子。地板上放著各種各樣的餐具,有的完整,有的破碎。室內充滿著一種氣味,這種氣味簡直難以形容。 「瞧!」他說,「這就是我的病房。現在我可要問你,你是用什麼成分配製治胃病藥膏的?」 這位藥劑師向我逼近,極其緊張地看著我。他顯然是盼望我說出我的配方。 「你的麻袋裡有沒有薩達?」我問。 「薩達,有的。就是伊斯拉西,學名叫芙蓉。」 這位地地道道的博士和藥劑師想向我表明,他瞭解這種植物的拉丁文名稱。可這個名稱過時了。所以我回答說: 「真正的學名叫木蓮。」 奧梅爾博士把嘴張得很大,驚奇地看著我,並且問道: 「有兩種不同的學名?」 「可不,有一百多種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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