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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他們會儘量不引人注目地來家吧?使三K党黨徒以為他們只同您和令郎有關係,這對您有好處。」

  「別擔心!這些人已經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如何去做,此外我給了格奧爾格必要的指示。」

  晚飯有火腿、麵包和啤酒,我們剛開始用餐,就聽到有幾座房子那麼遠的地方一隻狗的哀號。

  「這是暗號,」朗格說,一邊站了起來,「朋友在那邊。」

  他出去開門,他的兒子和五人男人回來了,那些人用長槍、左輪手槍和刀子武裝著。他們沉默地隨便在能坐的地方坐下,沒人說一句話。這是合適的人選!少說話,但隨時準備行動!他們中有一個年老的鬚髮花白的人,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老死神。他是第一個說話的人,而且是沖我的同伴。

  「請原諒!先生!格奧爾格對我說過,我在這裡會遇到誰。我感到很高興,因為我認為,我們已經見過一次面了。」

  「很可能!」老死神回答,「我已經見過很多人!」

  「您想不起我來了嗎?我叫邁斯納。」

  老死神打量著說話人。

  「我想,我們一定曾經見過一次,但一時想不起是在哪裡。」

  「大約二十年前在加利福尼亞那邊,而且是在唐人區。請您想一想!人們賭得很凶並且還吸著鴉片。我輸光了所有的錢,將近一千美元,只剩惟一的一枚錢幣。我不想把它押在牌上,而是想把它抽煙花掉,然後向我的腦袋打一顆子彈。我是一個狂熱的賭徒,已經無計可施。這時——」

  「好了!我記起來了!」老死神打斷他,「您沒有必要講了。」

  「噢不,先生,因為您救了我!您贏了我輸掉的一半錢,示意我到一邊,把錢還給了我。我再也不賭了,並且同鴉片鬼徹底斷絕關係。我遵守了諾言,儘管這對我來說艱難極了。您是我的救星。我現在已成了一個富裕的人,如果您想使我高興的話,請允許我把錢還給您。」

  「我沒有那麼蠢!」老死神笑道,「您的得救要歸功於您的意志力。我們不要再談這事了!」

  老死神的這些話使我對一種猜測似有所悟。他在新奧爾良對我說過,他的母親給他指明了一條通向幸福的路,他卻選取了他自己的方向。現在他把自己叫做賭博和抽鴉片這兩種可怕的罪孽的行家裡手,他會是單單通過觀察別人得到這些知識的嗎?恐怕很難。我猜想,他自己曾是狂熱的賭徒,也許現在還是,他在馬塔戈達當著我的面對我所說的關於賭博的話也與此相符。至於鴉片,他乾瘦的、骷髏般的體形就暗示了他曾享用過這種具有毀滅性後果的麻醉品。他現在還在秘密地抽鴉片嗎?也許不會,因為吸這種毒品要時間充裕,這在我們騎行中間不能隨時就有的。但也許他在吃鴉片,無論如何他至今還沉溺於對這種危險的毒品的享受。要是他戒掉了,他的身體也許已經慢慢恢復了。我開始用另一種眼光看這位老人,在他迄今為止所引起的我對他的敬意中,又加入了相當大的同情的成分。他是怎樣地同這兩個魔鬼作鬥爭啊!他得有一個多麼健康的身體,一種多麼頑強的精神,因為毒品至今還沒能將他完全毀掉!跟他內心深處的鬥爭相比,他所經歷的一切奇遇,荒野生活的一切艱辛和困厄又算得了什麼!

  他最後說「我們不要再談這事了!」的語氣使那個年老的德國人不再反駁了。

  「好了,先生!」他點頭道,「我們現在要對付一個敵人,它跟賭博和鴉片一樣厲害和無情,但幸運的是它比那兩個更容易抓住。三K党是德國僑民的一個非同一般的組織,我們所有的人都必須起來反抗它,不僅僅是那些首先和直接受到它攻擊的人。它是一個千頭怪。寬容在這時是一種錯誤,會造成慘痛的惡果。我們必須在第一次進攻時就立即表明我們是毫不手軟的。如果三K党黨徒們在這裡盤踞下來,我們就完了。他們會襲擊我們,把我們一個一個掐死。因此我的意見是,我們今天收拾他們一下,把他們嚇得魂不附體,這樣他們就不敢再來了。我希望這也是你們的想法。」

  所有的人都贊同他。

  「大好了!」邁斯納繼續說,因為人們讓最年長的他發言,「現在我們必須這樣準備,不僅要使他們的意圖失敗,而且讓他們自食其果。你們誰想提建議嗎?誰有好的想法,說出來聽聽!」

  他和別人的眼睛都看著老死神。偵察員看到了充滿期待的目光和目光中無聲的請求,扮了一個鬼臉,輕輕地點頭。

  「如果別人不開口,那我想說幾句,朋友們。我們得考慮到這種情況,在朗格先生睡下後,他們才會來。後門是怎麼上鎖的?用一根門閂?」

  「不是,用一把鎖,跟我所有的門一樣。」

  「好吧!您的敵人也會知道這點的,我估計他們帶著萬能鑰匙。三K党黨徒就這樣進來了,現在我們商量該怎樣接待他們。」

  「就用槍!我們立刻向他們開槍!」邁斯納插話道。

  「他們也向你們開槍,你們的槍發出的閃光暴露出你們站的地方。不,不開槍!我認為,俘虜他們卻不用冒險挨到他們的槍子兒,是一種真正的樂趣。」

  「您認為這可能嗎?」朗格問道。

  「甚至很容易。我們藏在房子裡,放他們進來。一旦他們到了您的臥室裡,我們就把他們關起來。我們中幾個人在門前站崗,幾個人守在外面窗前。這樣他們出不去,只有投降。」

  花白鬍子的德國人謹慎地搖了搖頭,堅決要擊斃那些破門而入者。老死神在回答老人時眯起了一隻眼睛,露出一種神氣,如果情況不是這麼嚴峻的話,它肯定會引起大家的一片哄笑聲。

  「您這是什麼神氣,先生?」朗格問道,「您不同意嗎?」

  「根本不同意,先生,」老死神解釋說,「我們朋友的建議看起來很合適並容易實行,但我估計,事情的發展與他想的會完全兩樣。邁斯納認為,他們會所有人一齊進來,一個挨一個站到我們的槍口前面來。如果他們這麼幹,他們頭上就沒長腦子。我更確信,他們會輕輕地打開後門,然後先派一兩個人進來,他們應該向周圍環顧。這一兩個我們當然可以擊斃,其他人卻趕緊一溜煙跑掉了,以便在機會合適時捲土重來。不,不,這個計劃不行。我們必須放他們所有的人進來,好逮住他們。我也還有另一個理由,即使您的計劃可以實施,那我還是不願意,就那麼一聲火藥劈啪響,都沒有給他們留一會兒時間想起他們的罪孽,就把這麼一些人消滅了。我們是人和基督徒,朋友們。我們雖然想反抗這些人並敗壞他們再來的興致,但這點我們也可以以一種不那麼血腥的方式做到。」

  偵察員完全說出了我的心裡話,他的話產生了預期的效果。男人們相互點頭,邁斯納說:

  「您最後所說的,先生,當然是對的。我想只得同意您的計劃,要是我能有把握它會成功就好了。」

  「每個計劃,連最最完美的計劃,都可能失敗,先生。但為了不錯過任何有助於它成功的細節,我現在就躡手躡腳地繞房子走一遭,也許能發現一些對我們有利的東西。」

  「您要那麼做嗎,先生?」朗格問道,「您自己說,他們會設一個崗哨,這個人可能會看見您。」

  「看見我?」老人笑道,「這種話還沒有人對我說過!老死神會那麼蠢,在他躡手躡腳地走近一所房子或者一個人時讓人看見?先生,這是很可笑的!如果您有粉筆,現在就把您的房子和院子的平面圖給我畫在這桌子上吧,這樣我就能以它為參照!放我從後門出去,在那裡等我回來!我不敲門,而是用指尖在門上輕劃。如果有人敲門,那就是另一個人了,您不能把他放進來。」

  朗格從門擱板上拿了一小根粉筆,將平面圖畫到桌子上。老死神仔細地觀察它,人們可以從他愜意的嘲笑看出他的滿意,然後這兩個人站起來向門口走去。這時老死神又一次向我轉過身來。

  「您曾秘密地靠近過某個人嗎,先生?」

  「沒有。」我按照與溫內圖的約定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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