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卡爾·麥 > 荒原追蹤 | 上頁 下頁
一八


  「等等,小傢伙!對這個擁抱父親有優先權。但這些我們想免掉,因為你知道我們是在哪裡,而人們又是怎樣地注意我們。那就安靜地坐著吧!」他轉向老死神,繼續說道,「別為我的這種責難生氣,先生!我這樣做有充足的理由,因為這裡一切都亂七八糟。我感激您,您是可以相信我的,但正因為如此我有義務避免一切會把您帶入危險的事情。據我所知和常常聽到的,您是以廢奴論者的擁護者而出名的。您在戰爭期間奮力衝殺過,它們使您出名,卻給南方州帶來了巨大的損失。您被派給北方軍隊作嚮導和開路者,並在沒有第二個人敢於走過的道路上將他們引到敵人的後方,我們因此對您極其尊敬。但南方人把您叫做並在今天還叫做密探。您也許知道,現在情況怎樣。如果您落入了一個脫離聯邦主義者的圈子,那您就有被絞死的危險。」

  「這我很清楚,朗格先生,但我對此一點兒都不放在心上。我雖然沒有被吊死的愛好,但對此也不懼怕。人們已經常常以此來威脅我,卻沒有真的做成過。今天還有一幫無賴想在汽船的煙囪上吊死我們,但那幫壞蛋沒有得逞。」

  老死神講了輪船上發生的變故。接著朗格若有所思地說:

  「船長表現得很勇敢,但這對他來說也是危險的。他直到明天清早都在拉格蘭奇,但無賴們也許就在夜間來到了這裡。那樣他可以對他們的報復有所準備,而您也許還更糟。」

  「呸!我不怕這幾個人。我已經跟別的對手打過交道了。」

  「不要過於肯定,先生!無賴們會在這裡得到相當大的幫助。拉格蘭奇幾天以來情況就有些可疑,從四面八方來了人們不認識的陌生人,他們聚在所有的角落旮旯裡,偷偷摸摸的。他們在這兒沒什麼可找的工作,因為他們悠閒地逛來逛去。那他們在我們這個地方到底想幹什麼?現在他們坐在那裡面,張大了嘴巴,一個大褐熊都可以選它做窩。他們已經發現我們是德國人,並試圖要激怒我們。如果我們答話,肯定會發生激烈的爭吵。因而我沒有興致今天還在客棧裡長呆,您會渴望安寧。晚飯當然不是太好,因為我是鰥夫,我們過的是單身漢的生活。幾天前我還賣掉了我的房子,因為我覺得這裡太熱了。我這樣說並不是要說我不喜歡這兒的人,其實他們並不比別的地方的人壞,但國內殘酷的戰爭好不容易才結束,後果還沉重地壓在國土上,在墨西哥那邊又在不停地廝殺。德克薩斯恰好就在這兩個地區之間,無論人們向哪裡望去,到處都在醞釀著緊張的氣氛。惡棍們從各個地區來到這裡,使我沒有興致在這裡停留。因此我決定變賣家產,然後搬到我女兒那裡去,她的婚姻很幸福。在她丈夫那裡我會得到一個職位,我不能指望有比這更好的了。於是我在這兒當地找到了一個買主,這地產比較合他的心意,並且他能立即付現款。前天他把錢付給了我。就是說我一旦願意,就可以走。我要到墨西哥去。」

  「您瘋了嗎,先生?」老死神叫道。

  「我?為什麼呢?」

  「因為您先前對墨西哥表示不滿,您承認人們在那邊互相屠殺。現在您自己要去嗎?」

  「不會有什麼不同,先生。此外墨西哥一個地區的情況跟一個地區的不同。我要去的地方,也就是奇瓦瓦靠後一點,戰爭已經結束了。胡亞雷斯雖然開始時得逃到埃爾帕索去,但很快就重整旗鼓並毫不客氣地把法國人趕回到南方去了。他們的日子沒有幾天了,他們會被趕出這個國家去,可憐的馬克西米利安不得不為此事承擔後果。我為他們難過,因為我是一個德國人並希望他一切順利。在首都周圍事情會見出分曉,而北部省份卻可倖免。我的女婿住在那裡,我要同我的格奧爾格去找他。等待我們的是一切我們可以期望的東西。因為,我的女婿在一個銀礦工作,在那裡掙錢不少。他現在已經在墨西哥生活了一年半,在上一封信裡他說小外孫哭鬧著要外祖父。您自己說說,先生,我能呆在這裡嗎?我會在礦上有一個好職位,我的小傢伙格奧爾格也會有一個。而且我還能教會小外孫第一次晚禱,然後還有德文字母表和兩位數乘法表。——您看,朋友,沒有什麼留得住我。一個外祖父一定要在他的外孫身邊,否則他就沒到對地方。我想到墨西哥去,如果您願意跟我一起騎馬去,那我是很高興的。」

  「嗯!」老死神咕噥道,「別開玩笑,先生!也許我們會同意您的話。」

  「什麼,您想一塊兒到那邊去?這當然太妙了。就這麼敲定了,先生!我們一起騎馬去。」

  這個鐵匠向老偵察員伸出手去。

  「慢著,慢著!」老死神笑道,「我雖然說我們可能會去墨西哥,但還不肯定,如果真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我們現在還不知道,我們以後會向哪個方向去。」

  「如果只是這樣,先生,無論您想去哪兒,我都會跟您一塊兒去。從這裡所有向西去的路都通向奇瓦瓦,我不在乎是今天到那兒還是明天。我是一個自私的傢伙,喜歡考慮我的利益。您是一個老練的西部人,如果我可以同您一起騎馬去,我會安全地到達那裡,這在現今不安定的時候很有價值。您以為在哪裡會得到更進一步的情況?」

  「在科爾特西奧先生那裡。您也許認識這個人?」

  「我是不是認識他?!拉格蘭奇太小了,這個先生就是從我手裡買去房子的人。」

  「首先我想要知道,他是個流氓還是一位正直的人。」

  「一個正直的人。他的政治色彩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一個人是受皇帝的還是共和制的統治,對我來說是無所謂的,只要他一向履行他的義務就行。他同邊界那邊的人接觸頻繁。我注意到,夜裡在他的院中騾子馱上了沉重的箱子,有人秘密地聚集在他那裡,然後他們同那些馱載牲口一起到北裡奧格蘭德州去了。因此我以為,人們的猜測很有道理,他向胡亞雷斯的追隨者們提供武器和彈藥,也向他們那邊派願與法國人鬥爭的人過去。這在此地的情形下是一種冒險行為,只有人們確信,即使當時有損失,總的來說還是能做不錯的生意,人們才會這麼幹。」

  「他住在哪裡?我迫切要同他談談。」

  「十點鐘左右您可以同他交談。因為我今天同他約好會面,不過會面的內容在此期間已經解決了,因此不需要會面了。原本我應該十點左右到他那裡去,那時他會在家。」

  「您最後一次跟他在一起是什麼時候?」

  「昨天中午。」

  「您也許知道,他是否有客人?」

  「有。兩個男人在他那兒,一個年輕的和一個年長的。」

  「知道他們的名字嗎?」我急切地插話。

  「是的。我們一起坐了將近一小時,在這麼一段時間內人們已經能聽到與之談話的人的名字了。年紀較輕的叫奧勒特,年長的被稱做加維拉諾先生。這個加維拉諾看來是科爾特西奧的一個熟人,因為他們說到幾年前在墨西哥的首都見過面。」

  「加維拉諾?我不認識這個人,吉布森現在這樣稱呼自己了嗎?」

  老死神的這個問題是問我的。我拿出照片給鐵匠看。他立刻認出了那兩個人。「是他們,先生。這個是加維拉諾先生,另一個是奧勒特先生,他使我陷入了不小的難堪之中。他不斷地問我一些我完全不熟悉的人和事物。他很高興發現我是一個德國人,就說出一堆名字、詩和戲劇故事,這一切都像磨坊的水輪在我腦袋裡打轉。這位奧勒特先生看來是一個規矩、沒有惡意的人,但我敢斷定,他有點兒不正常。最後他拿出一張寫著一首蹩腳詩的紙,為我誦讀。那是講一個可怕的夜晚的,它相連兩段都有一個清晨,第三次卻沒有清晨了。裡面出現雨天,星星,霧,永恆,血管裡的血,一個號叫著要求拯救的幽靈,一個頭腦中的魔鬼和靈魂中的蛇,總之都是亂糟糟的東西,根本就挨不到一塊兒。我真的不知道,我是該笑還是該感到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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