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卡爾·麥 > 荒原追蹤 | 上頁 下頁
一三


  「一塊金子,」他回答說,一邊給他們看那個至少有歐洲榛子那麼大的純金塊,「至少值十二美元。用這個賠窗戶綽綽有餘。窗戶又舊又脆裂,玻璃上有幾處裂縫。那個印第安人看起來整個袋子都裝滿了這種金塊。」

  無賴們對此表示了他們的不快,一個紅種人竟有這麼多的金子。金塊從一隻手傳到另一隻手上,被按它的價值估價。我們利用這個機會付了我們的酒錢離開了。

  「那麼,您對那個阿帕奇人怎麼看,先生?」當我們平安地到外面的時候,老死神問我,「能有第二個這樣的印第安人嗎?無賴們在他面前避之惟恐不及,就像麻雀看到了鷹。多麼遺憾,他那麼快就不見了!我們本可以跟著他。我極想知道,他在這兒幹什麼,他是在城外露宿還是已在一家客棧裡住下。他一定將他的馬安置在了什麼地方,因為一個阿帕奇人沒有馬是不可想像的。此外,先生,您也沒有把您的事情搞糟。我差點兒都害怕了,因為同這樣的人打架總是危險的。但您對付那條兇猛的狗冷靜而機敏的方式使人猜測,您不會太長時間還是一個新手的。不過現在我們到了我們住處的附近了。我們進去嗎?我想不。像我這樣的老捕獸人不喜歡給夾在牆中間,我最喜歡頭上是自由的天空。我們最好還是在這美麗的馬塔戈達稍稍轉一轉。我不知道,我們會怎樣用別的辦法打發掉時間。或者也許您喜歡做一個小遊戲?」

  「不。我不是演員,也無意成為一個演員。」

  「是這樣,年輕人!但在這裡幾乎每個人都在演戲,到進入墨西哥情況還會糟得更多。——讓我們享受一下散步的樂趣吧!然後我們吃飯,並準時躺下睡覺。在這個受到祝福的國家裡人們真的從來都不知道,人們另一個晚上是否會或在哪裡就寢。」

  「也許還不會這麼糟吧!」

  「您不可以忘記,先生,您是在德克薩斯,它的情形還遠不是井然有序的。例如我們計劃到奧斯汀去,但我們是否能到那裡,是很成問題的。此外我們還得考慮到這個吉布森突然產生的念頭。如果他竟然還是想了起來,中斷去奧斯汀的航程並在某個地方下船,我們就被迫做同樣的事情。」

  「但我們怎麼知道他是不是下了船?」

  「通過詢問。小汽船在科羅拉多河上走得不急,人們在這裡不像在密西西比河上和別的地方那樣匆忙。在每個地方我們都會剩下短短的十五分鐘進行我們的調查。我們甚至可以為此做好準備,必須在隨便哪個既沒有一座城市也沒有隨便一所客棧的地方上岸。」

  「那在這種情況下我的箱子怎麼辦?」

  老死神在我提問時放聲大笑起來。

  「箱子,箱子!」他叫道,「一個箱子就是一種過時的累贅。哪個明智的人隨身拖著這麼一件行李!用眼前必需的東西裝備您,所有剩下的您在需要時再買!您究竟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箱子裡?」

  「衣服、內衣、梳子、刷子、香皂、化裝用具等等。」

  「這都是十分漂亮的東西,但人們到處都可以弄到。在它們不能被買到的地方,那就不存在這樣的需求。人們穿著一件襯衣,直到人們不再需要它了,然後就買一件新的。裝飾用品嗎?別生氣,先生,發刷和指甲刷、潤髮油、鬍子油和同樣的東西只會毀壞男人的形象。化裝用具?它們可能在您現在到過的地方發揮作用,但在這裡卻再也不會了。在這裡您不需要藏到假髮後面去,這種浪漫的胡鬧不會令您達到目的。在這裡要,您一發現吉布森,就用力抓住。而且——」

  老人站住了,從頭到腳打量著我,做出一個輕鬆愉快的鬼臉,然後繼續說:

  「——像您這樣站在我面前,您可以出現在最講究的女士的房間裡或某個劇院的正廳前排座位上。但德克薩斯同一個女士的房間或一個劇院的包廂沒有最起碼的相似之處。二三天之後您華麗的西服就會破爛不堪地吊在您身上,您漂亮的大禮帽就會變成一架手風琴的樣子,這是會很容易發生的。您知道吉布森會向哪裡去嗎?呆在德克薩斯不可能是他的意圖。他想消失,也就是必須得將美利堅合眾國的國界拋在身後。他選取了到這裡的方向,這就不容置疑,他想去墨西哥。這騙子可以在這個國家的混亂中潛藏下去,沒有一個人,連警察也不會幫助您揭發他。」

  「也許您是對的。但我想,如果他真想去墨西哥,他就會徑直到那裡去了。」

  「胡說!吉布森得儘快離開新奧爾良,這使他不得不乘坐第一班開出的船。此外墨西哥的港口被法國人佔領著,你知道嗎?他是不是想從他們那裡知道什麼?他別無選擇,他必須走陸路,但無論如何他還是夠聰明,在較大的地方不太過分使人注意。這樣他也可能避開奧斯汀,在這之前就已經下了船。他去格蘭德河,當然是騎馬,經過沒怎麼耕種的土地。您想帶著您的箱子,您的大禮帽,穿著這身華麗的西服追蹤他到那裡去?如果這是您的意思,我不得不取笑您了。」

  我很明白,他是對的,但可憐巴巴地低頭瞅著我的好西服,卻使我感到有趣。這時他笑著拍了我的肩膀。

  「別傷心。放心扔掉這些不中用的衣服,在這裡找一個商人,賣掉您所有無用的廢物,購置別的衣服!您一定得有一件結實耐穿的捕獸人的衣服。我猜,您有足夠的錢?」

  我點頭。

  「那麼,這樣一切都好了。」他宣佈說,「扔掉微不足道的東西!您會騎馬和打槍吧!」

  我說會。

  「您也得有一匹馬,」老人繼續說,「但人們是不在海濱這兒買的。這裡馬又貴又不好。在陸地上每個農場主都會出讓給您一匹馬,但不是連帶著也有一副馬鞍。馬鞍您得在這兒買。」

  「哎,天哪!我也許應該像您一樣到處跑,背上背著馬鞍?」

  「當然。為什麼不呢?您大概在人前感到害臊?我背著一副馬鞍礙著誰了?誰也沒有!如果我願意,我會拖著一隻沙發跟我到處走,這樣我在大平原或原始森林就可以偶爾在上面休息休息。誰對此發笑,我就給他一個叩鼻,使所有可能有的恒星在他眼前發光。人們只有在幹了一件不公正的事或一件愚蠢無聊的事時,才必須感到羞愧。假設吉布森和威廉·奧勒特在某個地方下船了,買了馬並從那兒騎馬跑了,那您就會看到,手邊馬上就有一副馬鞍對您是多麼有利。做您想做的事!但您如果真的希望我在您身邊,就接受我的建議。您快點兒決定吧!」

  他說了這些話,並沒先等著我的決定,相反卻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轉過來,對著一座有一個大商店的房子,在商店上面可以讀到用一碼高的字母寫的「百貨店」,並把我拉到門口去。在那裡他推了我一下,我一下子到了店裡,然後他會心地微笑著從後面擠過來。

  店很大,真的包括所有人們在這裡的情況下會需要的東西,甚至有馬鞍和槍。

  接著發生的事,惟有他才做得出。我簡直像一個小學生,同爸爸站在定期集市的貨攤前,只可以猶猶豫豫地表達自己的願望,然後必須接受有經驗的爸爸選出的東西。我也平靜地忍受這種管束,自覺地扮演新手的角色,老人認為我就是新手。那時我就已經期待著他終於會認識到他的錯誤的時刻。

  老死神一開始就提出了要求,商店的主人必須連同接受我的日常便服和我箱子裡的全部東西代替付款。那個人樂意立即派他的倉庫管理人去取箱子。我的東西到場後就被估價了,於是老死神開始為我挑選。我得到一條黑色的皮褲,一雙帶馬刺的高統靴,一件紅羊毛貼身襯衣,一件同樣顏色、有無數個口袋的背心,一條黑羊毛圍巾,一件沒有染色的鹿皮制的獵裝,一條皮腰帶,它有兩隻手寬,裡面是空的,子彈袋,煙袋,煙斗,指南針和二十樣別的必需的小東西,腳上的布片代替了襪子,一頂巨大的寬邊墨西哥草帽,一條中間有一道縫的羊毛被,好將腦袋塞過去,一根套索,火藥角,打火機,長彎獵刀,帶口袋和馬籠頭的馬鞍,以及第二隻左輪手槍,然後就是長槍。老死神不是革新的愛好者。他將所有最新出的槍推到一邊,抓起了一枝老來複槍,別人幾乎不會去理會它。在他以一個行家的神色檢驗過它之後,他給它裝上彈藥,走出去到商店門前,對著遠處一所房子的山牆裝飾射擊。子彈打中了。

  「好!」他滿意地點頭,「這個就行。這枝槍曾在可靠的人手中,比人們現在用卡賓槍這個名字使其增光的所有廢物都更有價值。我估計,這枝槍是一位能幹的師傅造出來的,並希望您給他帶來光榮。就只需要一個子彈模子,然後我們就算完事了。子彈我們在這裡也可以得到。我們現在就回家去,澆鑄一些儲存的子彈。」

  在我還為自己挑選了幾樣小東西之後,像手帕之類,老死神認為那是完全多餘的,我必須走進旁邊一間小屋換衣服。當我回到商店之後,老人滿意地打量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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