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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這酒我們想喝。」這個無賴繼續說,「不過先說說,是不是你自己也是一個德國人!」

  「不是。」

  「這是你的運氣。德國人的酒我們想喝,他們自己卻應該在地獄裡受火刑,那些奴隸制的反對者們,他們幫助北方,我們丟了職位都怪他們!」

  店主忙不迭地退回去,好盡可能迅速地招待他「高貴的」客人們。我不由自主地轉過身,想看看說話者,他注意到了。我確信我的目光中沒有任何侮辱性的東西,但他也許很有興致同人打架,沖我嚷道:

  「你幹嘛盯著我?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我轉過身,沒有答話。

  「您要小心!」老死神小聲對我說,「這是那種最壞的無賴。肯定是被解雇的奴隸監工,他們因為奴隸制被廢除而丟了飯碗。現在他們聚集起來,想要幹種種胡作非為的事。我們最好不理他們,趕快喝完就走吧。」

  但正是這種耳語使這個人,別人叫他布萊思,很不高興。他又向我們這邊叫嚷:

  「你有什麼秘密的事要說的,老骨頭?如果你在說我們,就大聲點兒,否則我們就會叫你張開嘴!」

  老死神沉默了,將他的杯子放到唇邊喝酒。那些人的酒來了,他們品嘗起來。酒確實很好,但無賴卻將灑灑在屋子裡。剛才說過話的,還將他滿杯酒端在手中。

  「不要倒到地上!那裡坐著兩個人,這玩意兒看起來對他們的身體很有好處!」他譏諷說,「他們應該得到它。」

  他一揮手,將他的酒隔著桌子向我們倆潑過來。老死神從容不迫地用袖子在濕漉漉的臉上擦了擦,我卻做不到像他那樣平靜地忍受厚顏無恥的侮辱。我的帽子,我的領子,我的上衣,都在滴著水,因為大部分酒擊中了我。我氣憤地轉過身去。

  「先生,我請求您不要做第二次!您同您的夥伴們開玩笑,我們一點兒都不反對。但請讓我們安靜!」

  「噢?」布萊思打出王牌,「如果我有興趣再澆您一次,您會怎麼做呢?」

  「那我會不客氣的。」

  「不客氣?那好,我們倒是得看一看會發生什麼。店主,再拿一杯酒!」

  其他人笑起來,向他們的頭目亂嚷喝彩。顯然,他想重複他的無恥行徑。

  「天哪,先生,不要跟這些傢伙打架!」老死神警告說。

  「您怕嗎?」我問。

  「我沒想到怕。但他們有武器,出手快,對著一顆陰險的子彈連最勇敢的人都無能為力。您也要想到,他們有狗!」

  那些無賴將他們的血狗拴在桌腿上。為了不再次被從後面打著,我離開了我的座位,將我的正面轉向那些無賴坐了下來。

  「啊!他坐好了!」布萊思笑道,「他想反抗。注意!只要他動一動,我就放普路托咬他。它是訓練了對付人的。」

  他把狗解開,抓著它的繩子。店主還沒有將酒送來,我們還有時間把一枚錢幣放在桌上走開。但我不信這夥人會輕易放我們走,而且在這些放蕩的人面前逃走又使我反感。因為這樣的吹牛大王在他們的內心深處大多是膽小鬼。

  我把手伸進口袋中,扳上了我的左輪手槍。在搏鬥中我經受過考驗,這我知道。我只是懷疑,我會不會成功地將狗制服。但我很早就已領教過訓練了對付人的畜牲,至少在一隻獵犬前不用害怕。

  店主出現了,他將杯子放在桌子上,轉向他好鬥的客人們,禮貌地請求:

  「紳士們,你們的來訪使我很高興,但我請求你們,讓那邊的兩個人安靜。他們也是我的客人。」

  「混蛋!」一個無賴向他吼叫,「你想好好教訓我們嗎?等著吧,我們會馬上使你的熱情冷卻!」

  說話間,兩三個杯子裡的酒已經潑到店主身上去了,於是他明智地趕快離開了屋子。

  「現在那裡那個大言不慚的人!」我的對手叫道,「他該得到它!」

  布萊思用左手牽著狗,右手將他杯中的酒向我甩過來。我從椅子上跳起來,跑到一邊去,這樣我沒被打著。然後我舉起拳頭,想朝那個粗野的人跳過去教訓他一頓,他卻走在了我的前面。

  「普路托,上!」他喊著,放了狗並指向我。

  我剛好還有時間走到牆邊去,這時那強健有力的畜牲對我來了一個像虎一樣的跳躍。狗離我大約五步遠。這個空間它只用一跳就會躍過了。它仿佛很有把握,如果我站著不動,它必定用牙咬住我的喉嚨。但就在它想抓住我的時候,我問到了一邊,它把嘴撞到了牆上。這一跳如此有力,以致血狗被反彈得幾乎暈了過去。它倒在地上。我飛快地抓起它的後腿,把它甩到空中,頭朝前向牆上扔去,它的頭蓋骨碎了。

  現在出現了一陣可怕的叫嚷聲。狗都嗥叫起來,用拴它們的皮帶拽動了桌子,男人們咒駡,死狗的主人想向我撲過來。但這時老死神跳了起來,用他的兩隻左輪手槍對著這些無賴們。

  「住手!夠了,孩子們。誰再動一步或拿武器,我就開槍。你們看錯我們了。我是老死神。我希望你們聽說過我。而這個人,我的朋友,像我一樣不怕你們。你們坐下,老老實實地喝你們的酒!」

  我也拔出了左輪手槍。我們倆有十八發子彈。在一個無賴拿起他們的武器之前,他必定已被我們的子彈打中。老死神看來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他平常弓著的身體挺得高高的,眼睛發亮,臉上顯示出一種頑強的意志力,它不會讓任何反抗產生。看到那些先前如此放肆的人一下子變得那麼低聲下氣是很有趣的。他們雖然自己壓低聲音咕噥了幾句話,但還是坐下了,連死狗的主人也不敢走到那畜牲那兒去,因為否則他就到我的附近來了。

  我們兩個還站在那裡,將手槍威脅地舉在手中,這時一個新客人進來了——一個印第安人。

  他穿著一件白皮革的獵裝。綁腿是用同樣的材料製成的,接縫處用精緻的紅色刺繡裝飾。上衣和褲子上看不到一個斑點,哪怕是很小的不乾淨的地方。他的腳伸在鑲著珍珠的鹿皮鞋裡,上面裝飾著豪豬鬃。他脖子上掛著藥囊、雕刻得很有藝術性的和平煙斗和三串灰熊爪的項鍊,這是他從岩石山脈最可怕的猛獸身上奪來的。他的髖部纏著一條作腰帶用的珍貴的薩爾蒂約獸皮,從那裡面露出一把刀子和兩隻左輪手槍的把兒。他右手拿著一枝雙管槍,木頭部分密密地鑲著銀釘。這個印第安人頭上沒戴什麼東西,長長的藍黑色頭髮形成一個頭盔樣的發冠,用一條響尾蛇皮紮著。沒有鷹羽,沒有用以區別的標誌裝飾頭髮式樣,可是人們還是立即對自己說,這個還年輕的人必定是一個酋長,一位著名的戰士。他嚴肅而英俊的臉上的線條可以被稱做是羅馬式的,顴骨幾乎不引人注目地突出,臉上沒有鬍子,嘴唇豐滿但卻細緻地形成弧形,膚色顯示出一種稍帶古銅色的無光澤的淡褐色。簡短地說,他是溫內圖,阿帕奇人的酋長,我的結拜兄弟。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黑眼睛中一道審視而銳利的目光掃過房間和在場的人。然後他在我們附近坐下,盡可能遠離那些無賴們,他們正氣急敗壞地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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