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盧梭 > 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礎 | 上頁 下頁
二六


  作者很驚訝他們並不常利用他們的敏捷去作壞事。可是那樣的事情,有時也會發生,根據作者所舉的一個例子就可以斷定。他說:

  「一個荷蘭水手,在好望角登岸的時候,托一個霍屯督人帶著一捆約有二十斤重的煙草,隨著他到城裡去。當他們二人離開人群相當遠的時候,那個霍屯督人問這個水手是否會跑。荷蘭人答道:『跑麼?會,而且跑得很快』。那個非洲人接著說道:『咱們跑跑看吧』;說著:便帶著煙草跑起來,不一會便渺無蹤影。這個水手被這種神奇的速度嚇呆了,一點也沒想到去追趕他,從此再也見不著他的煙草和這位腳夫。」

  「他們有那麼銳敏的視力和準確的投擲技術,遠非歐洲人所能及。在距離一百步遠的地方,他們可以用石頭擊中半個銅元大小的標的。尤其驚人的是,他們不但不象我們那樣用眼睛瞄準標的,反而不斷地在動彈著和扭動著身體。他們的石頭好象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帶過去的一樣。」

  狄戴爾特神父①所說的關於安的列斯群島上的野蠻人的情形,也和我們剛才所說的關於好望角的霍屯督人的情形大致一樣。他特別稱讚他們能夠很準確地用箭射飛著的鳥和遊著的魚,而且,他們還會跳進水裡去把射死了的魚取出來。北美洲的野蠻人,也是以他們的體力和靈巧而馳名的。下面的一個例子,足以使人斷定南美印第安人也有同樣的技巧。

  ①見多米尼加教派傳教士讓·巴蒂斯特·狄戴爾特(1610—1687年)所著「法蘭西人居住的安的列斯群島紀事」(1667至1671年:四開本,共四冊)。

  1746年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一個印第安人因被判處徒刑要到加的斯去作苦工。他向總督提議說,他情願在一個大眾節日冒生命的危險贖回他的自由。他約定獨自一人,不用任何武器,手裡只拿著一條繩子,同一只最兇猛的雄牛搏鬥。他要制服它,他要按照人們所指定的地方用繩子把它套住以便捉住它。他要給它備好鞍子,戴上籠頭,騎在它的身上,而且騎上之後,還要同另外從鬥牛場裡放出來的兩頭最兇猛的雄牛搏鬥。他要把這兩頭牛在人們指定的時刻先後打死,不要任何人的協助。總督准許了他的要求。這位印第安人履行了他的諾言,預許的全都作到了。關於他是怎樣進行搏鬥的,以及當時的詳情,可以參看弋替耶先生的「關於博物學上的考證」,12開本,第1卷,第262頁。這段記事是從該書引證來的。

  〔七〕——畢豐先生說:「馬的壽命,也和其他一切種類的動物一樣,是和它們的發育成熟年齡成比例的。人的發育成熟年齡是十四歲,其壽命為這個數目的六七倍,也就是說人可以活到九十或一百歲。馬的發育成熟年齡是四歲,它的壽命也是這個數目的六七倍,那就是說,它能活到二十五或三十年。即便有些例子可能和這個規律相抵觸,但這種例子是那麼少,我們甚至不能拿它們當作是可以從中得出結論的一種例外。而且由於粗壯的馬比纖弱的馬發育成熟所需要的期間較短,因此它們的壽命也較短,一到十五歲就衰老了。」(「關於馬的博物學」)

  〔八〕——我認為在食肉類動物和食植物果實的動物之間,還有比我曾在法〔五〕裡已經指出的那一區別更具有一般性的另一區別,因為這一區別可以一直適用於鳥類。那就是在生育數目上的不同。只靠植物為生的動物,每一胎所生總不超過兩個,而在食肉類動物則通常都超過這個數目。關於這一點,我們很容易看出自然對於乳頭數目的安排:在第一類裡,每個雌性只有兩個乳頭,例如母馬,母牛,母山羊,母鹿,母綿羊等等;而在其他雌性動物,例如母狗,母貓,母狼,母虎等等則總是六個或八個乳頭。母雞,母鵝,母鴨和鷹、鷂、梟一樣都屬￿食肉類,也產生而且孵育很多的卵;這在鴿子、斑鳩和其他絕對只食穀粒的鳥類,是從來沒有的現象,它們每次至多只能產生和孵育兩個卵。對於這一區別,我們所能相信的理由是:只仗著草和其他植物生活的動物,差不多整天都停留在找吃食的地方,它們為了吃食必須用很多的時間,不可能同時哺乳許多的幼小。至於食肉類動物,差不多片刻就可以吃飽,能夠更容易而更多次地回去哺乳它們的幼小或去捕獲食物,而且它們大量消耗掉的奶水很快就能夠恢復。關於這一切,我們還應當進行許多專門的觀察和鎮密的思考,但在這裡就沒有那種必要。在這一段裡,只要指出自然界最一般的體系就夠了。這個體系給我們提供一個新的理由,使我們把人類從食肉動物類裡抽出,而列入食植物果實的種類裡去。

  〔九〕——一位有名的作家①,把人生的幸福和痛苦計算了一下,並把二者的數量加以比較,他發現痛苦大大地超過幸福;並且,總的說來,生命可以說是自然給予人的一個很壞的禮物。他這樣的結論,並不使我驚奇,因為所有他的論點,都是從文明人的體質中得出來的。假如他要追溯到自然人,我們可以斷定他會得出迥然不同的結論,他會看到人類所受的痛苦無非是自己給自己造成的,那末,他對於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可以指摘的了。而且,我們要達到使自己變得這樣的不幸,也並不是沒有經過困難的。一方面,如果我們觀察到人類巨大的成就:有多少科學研究得日益精深了;有多少種藝術被發明了;有多少力量被使用了;一些深淵被填平了;一些高山被鏟平了;一些岩石被鑿碎了;一些江河便於通航了;一些荒地開墾了;一些湖泊挖掘成功了;一些沼澤被弄幹了;一些高大的建築在地面上建立起來了;海面上充滿了船舶和水手,但是另一方面,假如人們稍微思考一下所有這一切對於人類的幸福究竟有什麼真正好處,人們便會驚訝這兩者之間是多麼不相稱,因而會嘆惜人類的盲目。由於這種盲目,竟使人類為了滿足自己愚妄的自豪感和無謂的自我讚賞而熱烈地去追求一切可能受到的苦難,這些苦難,卻是仁慈的自然已經注意使人類避開的。

  ①盧梭沒有具體指明哪一個作家,這裡可能是泛指在這一問題上與盧梭意見不同的作家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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