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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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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在內呀,狄德羅!名不符實的朋友!……」我叫了起來。然而我還不能下決心去譴責他。我這個弱點也還有別人知道,可能是別人要他說出來的。我想懷疑……,但是很快我就不能懷疑了。不久之後,聖朗拜爾就做出一件事來,不愧是他的豁達大度的一種表現。他充分瞭解我的心,看到我被一部分朋友出賣了,又被另一部分朋友拋棄了,就推測到我是處在怎樣的一種境況之中。他來看我了,第一次他沒有多少工夫跟我談,第二次他又來了。不幸得很,我不知道他要來,沒有在家。戴萊絲在家,跟他談了兩個多鐘頭,在這次談話中,他們彼此都說明了一些事實,是他和我都有必要知道的。我從他口裡知道,社會上沒有人懷疑我曾經跟埃皮奈夫人有過現在格裡姆和她那樣的關係,而我當時的驚訝,也只有他自己聽到這個流言竟然會毫無根據時所感到的驚訝可以與之相比。聖朗拜爾也曾使那位夫人大為不快,他在這方面的遭遇也和我完全相同。這次談話揭出來的一切真象,把我跟她決裂後的後悔心情完全消除淨盡了。關於烏德托夫人的事,他對戴萊絲說明了好幾個細節,而這些情節,戴萊絲固然不知道,連烏德托夫人本人也不知道,只有我一人知道,並且我也只告訴過狄德羅一人,請他以友誼為重,替我保守秘密,而他就單單選定了聖朗拜爾,把我這個秘密當作私房話告訴他了。這樣一來。我就下定決心和狄德羅永遠絕交。決心既定,我就考慮該用什麼方式絕交才好,因為我早就發現,暗地絕交反而於我不利,因為這種絕交把友誼的假面具留給我那些最險惡的仇人。 關於絕交,社會上有些所謂既成準則,這些準則似乎都是根據騙人與賣友的精神定出來的。你已經不是某人的朋友了,卻還顯出是某人的朋友的樣子,這就是你想留一手兒,好欺騙老實人以便來損害某人。我還記得,當那位大名鼎鼎的孟德斯鳩和杜爾納明神父絕交的時候,他趕快公開聲明,對任何人都說:「杜爾納明神父談我或我談杜爾納明神父,你們都不要聽,因為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這一舉動曾大受讚賞,大家都誇獎他的坦率與豪邁。我對狄德羅也決計學這個榜樣;但是我怎麼能從我的隱居之地把這個絕交決定公開出去,既明確無疑而又不引起人言嘖嘖呢?我就想起在我這篇作品裡,以附注的形式把《教士書》中的一段話插進去,用這段話宣佈這個絕交,甚至連原因都說了出來,對任何瞭解內情的人這是相當清楚的,而對局外人則毫無意義;此外,在這篇作品裡,我還特別留心,每提到我所拋棄的這個朋友,總還是帶著人們即使在友情熄滅之後還應該對舊友永遠保持的那種敬意。這一切,人們讀到這篇作品的時候,就可以看到。 天下事有幸有不幸。人倒了黴,仿佛任何勇敢行為都成了罪狀。同樣一件事,孟德斯鳩做了,人家就讚美,我做了,就只能引起呵斥和責難。我的作品印出來後,我剛收到一批樣本,就寄了一本給聖朗拜爾,因為他頭天晚上還以烏德托夫人和他自己的名義寫了一封充滿最纏綿的友情的信給我呢(乙劄,第三七號)。請看他把贈書退還給我時的這封信吧(乙劄,第三八號): 一七五八年十月十日,於奧博納 真的,先生,我不能接受你剛給我寄來的這個贈品。當我看到你在序言裡為狄德羅引用的那段《傳道書》(他弄錯了,是《教士書》),書就從我的手裡掉下去了。經過今年夏天的幾次談話之後,我覺得你似乎已經確信狄德羅是無辜的,你怪他的那些所謂洩漏秘密的事都是放不到他頭上的了。他可能有些對不起你的地方:這一點,我不知道;但是我清楚知道那些對不起你的地方並不能使你有權給他一個公開的侮辱。你不是不知道他現在所遭受的迫害,而你還要把一個舊友的怨言雜到忌妒者的叫囂中去。不瞞你說,先生,這種殘酷的行為是多麼使我憤憤不平。我跟狄德羅相處並不親密,但是我尊敬他,這個人,你在我面前一直只怪他有點兒軟弱,而你現在竟使他這樣苦惱。先生,我們倆在為人處世的原則上太不同了,所以永遠不能相投。請忘掉我的存在吧,這應該不是什麼難事。我對別人,從來也沒有做過什麼能使他們永志不忘的好事或壞事。我呢,先生,我向你許願,我將忘掉你這個人,只記住你的那些才華。 我讀了這封信,憤慨有過於痛心;在我痛苦到極點的時候,我終於又恢復了我的自豪感,給他的覆信如下: 一七五八年十月十一日,于蒙莫朗西 先生,在拜讀你的來信時,我為自己的驚訝向你表示敬意,而且我還傻得居然為之感動,但是現在我覺得你這信是不值一複的。 我不願意繼續為烏德托夫人抄繕了。如果已抄繕的部分她覺得不宜於保存,她盡可以還給我。我把錢還給她。如果她要保存已抄部分,就該派人來把剩下的紙張和錢都拿回去。我請她把存在她手裡的那份大綱也同時還給我。別了,先生。 在不幸中所表現出來的勇氣,通常總是使卑怯的心靈惱怒,而使高尚的心靈喜悅的。我這封信似乎使聖朗拜爾醒悟過來了,對他所做的事感到後悔;但是,他太驕傲了,所以不便公開承認,於是抓住了也許是製造了一個機會,來緩和他所給我的打擊。兩星期後,我收到埃皮奈先生的下面這封信(乙劄,第一號): 二十六日,星期四 先生,你惠贈的書收到了;我讀著非常高興。凡是從你筆下出來的著作,我讀著總是感到同樣的喜悅。請接受我的謝忱。如果我的事務容許我在你鄰近的地方住一些時候的話,我早就登門致謝了,不巧的是今年我住在舍弗萊特的時間很少。杜賓先生和夫人要我下星期日在會弗萊特請他們吃飯。我打算還邀請聖朗拜爾、弗蘭格耶兩先生和烏德托夫人跟他們同席。如果你也肯來的話,先生,那我就欣幸之至了。我請的客人都希望你來,如果那他們能跟你一同度過一部分時間,一定也和我一樣感到十分欣幸的。順致敬意。 這封信真叫我心跳得厲害。一年來我已經成了巴黎的新聞了,一想到要我去跟烏德托夫人面對面地擺出來給人家看,我就渾身發抖,簡直很難找到足夠的勇氣去經受這場考驗。然而,既然她和聖朗拜爾都一定要這樣,既然埃皮奈是代表全體客人說話,既然他所提到的客人沒有一個不是我想見面的,我就覺得,歸根結蒂,接受一次可以說被大家邀請去的晚宴,總不會叫我怎樣難堪的。因此我答應了。星期日,天氣很壞。埃友奈先生派自己的車來接我,我就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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